虎娘子对我们非常热情,甚至动用了红虎山有史以来最隆重的贵宾级待遇。
我受宠若惊地说,不用太客气,简单就好,兴师动众地劳民伤财总是不妥。
虎娘子说你可以跟我客气,但不能跟罗色祖先客气,你在他心中就是贵客。作为大巫师,我也是尽到地主之谊,替祖先感谢你等为红虎山做的一切,穷乡僻壤物资缺乏,若有怠慢之处,请你们谅解。
大牛咧着大嘴说:“敞亮,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入乡随俗吧,只是觉得虎娘子办得太隆重了,我担心这丫头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不会想把我当上门女婿对待吧?
心里一惊,忍不住转头看着笑颜如花的虎娘子,她眼波秋水,红唇带笑,热情四溢地向大家打着招呼,哪个高兴劲甭提了多带劲了。
我叹息一声想,爱咋地就咋地吧,她总不能把我捆在床上吧?
马伊拉一脸坏笑,悄悄地说:“赖天宁啊,你小心点吧,虎娘子想把你立作压寨女婿呢,进了老虎窝,你还想跑?没门喽!”
我苦笑着摇摇头,小声回答说:“你个乌鸦嘴跟大牛如出一辙,你俩巴不得我跳进火坑呢,一个个的幸灾乐祸,我赖天宁跟你俩有血海深仇啊。”
村民给我们戴上大红花,男女老小都站立长街两边,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喊着口号,竟然还有村民扯着横幅“贵宾到访,举村欢迎”。
大牛脸上乐开了花,嘚嘚地对我说:“英雄归来啊,从小到大没被这样稀罕过,占了你的光啊。”
不知道是不是虎娘子安排的,几位年长的阿姨双手捧着挂满珠子的红虎山羽冠,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一看,这些帽子挺特殊的,插着羽毛的是男子戴的,珠子多一些的,是女人戴的。阿姨们满心欢喜地给我们戴上,端着一碗清水不停地往我们身上弹点,嘴里念着一些和平祈福之类的语言,因为是俚语,我也听不懂,只是觉得声音很特别,像是一种变化多端的鸟语,叽叽咋咋的。
田七差点笑喷了,趴我耳朵旁说:“世上真有鸟语啊?”
我瞪了她一眼,小声说:“隔墙有耳,别被人听了去,‘鸟语’是骂人的,别胡乱说话。”
田七吐了吐舌头,果然不再言语,平时说谁说话别人听不懂,就用鸟语这个词,我也没想到鸟语是真实存在的,怪不得羽冠上插羽毛呢,敢情鸟语是跟鸟类学的,这是一个奇怪的村落,竟然模仿鸟类的语言作为俚语。
人眼八卦村有三大家族,每个家族五年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族长,然后统一归大巫师管辖,每三个月一次例会,每逢例会,三个族长起到上传下达的作用。
村里有一个公社形制的大院,说白了就是个典型的“村支部”,这里地势偏远,没有什么党员派制,大小事务全部交由族长和大巫师协商解决。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们隐瞒了巫师墓葬的事情,当着人家子孙的面,谁敢说挖坟盗墓的事?就算虎娘子出言袒护,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道睡到半夜,脑袋还在不在自个头上?我们都说是来人眼八卦村旅游的,马伊拉是当地文物局的,谎称跟虎娘子认识,我们都是马伊拉的北京朋友,大家都彼此一见如故。
红虎山虽交通闭塞,但大巫师每个月都要进一趟县城,办理一些采购物资,村民衣食自给自足是没问题的,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必需品却必须统一采购。所以,大巫师认识马伊拉这个事并没有引起过多的猜疑。
村民也听说过一些外地人到哀牢山旅游这事,深山大泽充满了无数的诱惑,尤其是绵延起伏的哀牢山,好多喜欢探险的人往往乐此不疲,但红虎山是禁区,如不是虎娘子引领我们到此一游,外人根本进不来。
从三个族长的眼神能看出来,虽然外人进村不妥,但我们是大巫师的朋友,没人敢出言不逊。但有一个王族长除外,他的眼神左顾右盼,无意之间流露着焦躁和不安。此人眼神浑浊,六神无主,像是丢了魂魄一样,难道跟养尸有关系?
养尸是门失传的技术活,养尸人和鬼尸是一种休戚相关的依赖关系,常年跟一具尸体打交道,本身阳气肯定大为亏损,结合乌衣血云的出现,我很怀疑这个族长就是那个养尸人,否则为何如此虚脱呢?
但问题不是如此简单,族长虽然地位仅次于大巫师,但手里也掌握着本族村民的生死大权,一声令下,有很多族民心甘情愿地为其所用,若没有十足把握,不但抓不到他,还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到时候给大巫师扣上一个“引狼入室”的帽子,她难辞其咎。
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很严重,所以我必须冷静处理,先慢慢找出他的尾巴出来,你不是养尸吗?乌衣血云落到哪里,哪里就是鬼尸巢穴,我们只要抓住他的小辫子,不承认行吗?
当然必须跟虎娘子说实话,人家人多势众,我们几个招惹不起啊。但要等到晚上才行。
大牛跟谁都很熟似得,不停地跟人家打招呼,显摆地像个外交家似得。马伊拉老给他使白眼,责怪他脸皮太厚,差不多就得了。
我却不这样认为,大牛主动跟他们几位族长打成一片,我冷眼旁观,正好可以偷偷观察,毕竟养尸这件事情太过邪恶,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侧面了解,那个差不多五十多岁的王族长是外来家族,我顿时更加起了疑心。我借故跟他寒暄说:“王族长能人啊,一个外姓家族能在红虎山立稳脚跟,说明你老人家德才兼备、村民拥戴啊。”
王族长哈哈笑道:“承蒙抬爱,承蒙抬爱,这都是大巫师领导有方,我一介老朽只不过听差而已啊,哪敢贪功啊。”
虎娘子笑而不答,看我和王族长聊得挺热络,只是静静地听着。另两个本家族长低头喝茶,看神色好像跟这个王族长貌合神离。
这么大的一个村子好几千人,三大家族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开会碰头寒暄几句,散会各走各个的,从来不勾肩搭背,惹人闲话。
王族长摸着胡子不停地笑着,对虎娘子说道:“大巫师啊,莫怪罪老朽多言啊,不知为何,跟你这个朋友小赖同志特别投缘,说着说着,话就多了。”
虎娘子今天心情特别好,对这个王族长很敬重地说:“实不相瞒,他是我最看好的朋友,多亲近亲近无妨,或许以后成了一家人呢。”
王族长连着哈哈大笑说:“好啊,好事啊,老朽快愁死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试问红虎山哪有一个男子能配上大巫师的啊,小赖品相不错,跟你蛮般配的嘛。”
我脸色一阵通红,虎娘子快人快语,突然说出这等事情,我猝不及防,反而不知说什么好。田七虽然不快,但心里忍了,公平竞争,她和虎娘子都有这个权利,何况落在人家地界,还是收敛点好,最好别惹什么麻烦。
其他两位族长忽然放下茶杯,冷哼一声说:“岂有此理!大巫师绝对不能成家!这是红虎山传了两千年的家规,谁敢打破?”
虎娘子眼神犀利说道:“怎么?规矩是人定的,难道就不能被人改吗?大巫师和你们三大族长共同治理人眼八卦村数千人,只要例会上有三人举手通过,我就能修改祖训,你俩不知道吗?虽然族长是民主选出,但大巫师握有人事罢免权,凡事好商量,别弄得鱼死网破!”
俩族长没想到脾气挺火爆,怒哼一声说:“罗色祖宗所立之规,无人敢破!我俩坚决不同意,四去二,你大巫师何来三票通过?”
王族长八面玲珑,很世故地撮合说:“都是一家人,何必大动干戈呢?凡是好商量,我倒是觉得大巫师的话很有道理,女子哪有不外嫁的,她不能像尼姑一样活一辈子啊,为了一个祖训而牺牲一辈子的幸福,不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