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宝斋打烊了,看了一下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海爷说今天太晚了你就别回去了,晚上让田七给你腾出个房间。
我本想回顺义住的地方,见海爷如此热情,我就答应了。对于倒斗北派——山鬼钱这一门派,我所知甚少,借机会向海爷多请教,俗话说,进了哪家门,就要说哪家话,虽然入了山鬼钱摸金校尉,但光知道下墓是远远不够的,这古董的学问涉猎广泛,也是要从头学的,省得下墓闹笑话,看到啥都不懂,整得跟门外汉似得。
海爷这人博学多才,更难的是早年走南闯北积累了不少社会经验,对倒斗门派以及分支流向如数家珍,南派沈家的发展形成,以及北派田家在京城的发展脉络,海爷跟我讲了一夜。
我这人不是那么好学,但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特别痴迷,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海爷不厌其烦地跟我讲,田七和大牛实在熬不下去,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听到鸡打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跟海爷学习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天都亮了。看着他满眼的血丝,我突然间觉得很难过,一个老人的心如此慈祥,就像我的恩师一样孜孜不倦地教诲我,我问的问题越难,他越高兴,我问的问题越多,他越开心。
海爷看出我的内疚,呵呵笑着指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大牛,又指了指甜睡的田七,苍老地说道:“作为北派掌门,我已过花甲之年,天幸让我遇到你,他两个玩性不改,很难担当重任,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将北派发扬光大。”
我恐慌地说道:“海爷,我初来乍到,当以担当重任,望你三思啊。”
海爷心意已决地说道:“我知道你心怀天下,总想着精忠报国。倒斗世家代代相传,我们走的都是老路,偷偷摸摸地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如果你能代表北派跟国家考古队合作,这叫师出有名,我想倒斗这一派的发展会有暂新的篇章。”
我说海爷你太抬举我了,我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涉世未深,北派具有千年历史,绝不是我一个毛头小子所能改变的,不仅难以服众,还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危机。一成不变的东西,不动它什么事都没有,一旦动了,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我怕收不了场。
海爷意味深长说:“南派沈家带头跟考古代靠拢,说明人家的观念比我们北派高了一层,你跟田教授本就有渊源,权衡利弊之下,你是北派最好的人选,所以我想你不要推辞了。”
江湖门派的更新换代这事,讲究的是缘分,我要是当着海爷的面推三阻四的,不仅折了他的面子,弄不好还会跟自己带来麻烦,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件好事,至于能不能走到光门耀祖哪一步,到时候再说。
我抱拳行礼说:“海爷,既然你如此看重晚辈,哪我就不自量力地接下来,晚辈才疏学浅,希望你老人家多多指点。”
海爷哈哈笑着说:“那是自然,北派千年传承,很多事和很多人都要跟你一一介绍,有你一阵子忙活的。至于昨夜酒宴中,你讲的南北合作的事项,你审时度势,看着办吧,我退居二线,大事你拿主意。”
海爷从祖师爷神龛后面端出一个黑铁匣,里面垫着一层黄色锦缎,轻轻地翻开,下面露出几张纸,笔迹虽模糊,但能依稀辨认。上面有山有水,有星有月,每页都有密密麻麻的注解。
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海爷郑重地交给我说:“这是《阴阳术》的最后几页,一直保留在北派,至于其他的部分已经遗失很久了,也不知道还存不存在。别小瞧这几页,山鬼钱摸金校尉的本领大部分来自这里。”
一听到《阴阳术》,我心中顿时狂喜,忍不住喊道:“几张残页原来在你们北派手中啊!天意啊,我终于找到了!”
海爷心头巨震,大惊失色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阴阳术》在你手中?”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阴阳术》的精华部分是寻龙点穴,我在寻找文成公主墓葬的时候用过的,本以为此书后尾残页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天赐良缘啊,原来在你老人家手里呢。”
海爷激动地噗通一声跪在祖师爷面前,嚎啕大哭说:“祖师爷在上,山鬼钱摸金校尉之北派现任掌门人田大海,给你老人家通报喜讯啊,赖天宁掌门拥有《阴阳术》全本啊,这是我们千年的梦想。”
一看海爷给祖师爷跪下了,我慌忙跟着跪下,以后就是北派掌门了,很多规矩必须守。当着祖师爷神龛,我发了不少誓言,不管能不能实现,至少得敢于说出来,一个掌门说话不能太怯,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将怀中的《阴阳术》拿出来,对照着海爷那几张残页,果然是天衣无缝,年代久远,纸张已泛黄,但依然跟整本书一个颜色。
海爷心情激动万分,我内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一切是天意,一切是缘分,如果不是田教授让我向海爷请教“慈禧太后玉如意”,我也不会稀里糊涂地成了一名摸金校尉,最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北派掌门,信物之中竟然出现了《阴阳术》遗失的残页,一切环环相扣,却又在情理之中。
大牛和田七伸个懒腰醒了,一看我和海爷熬得眼睛红肿,俱都非常惊讶。大牛大呼小叫地喊道:“老大,你怎么一宿没睡,不怕长眼袋啊?海爷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海爷一脸严肃说:“你跟田七俩人听着,以后别没大没小的,一口一个老大,一口一个赖天宁,以后改口叫赖掌门,我已经把京宝斋掌门之位传给他了,你俩赶紧跪下磕头,跪拜掌门!”
我一脸通红说:“平时打闹惯了,磕头就算了。”
田七一脸不高兴说:“老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现在是掌门了,以后欺负我怎么办啊?”
海爷慈善地看着女儿说:“他欺负你?你不欺负他就烧高香了!以后收敛点,一个堂堂大掌门,被你欺负得不知所措,那还了得?我跟你说丫头,我帮理不帮亲啊,别指望我给你撑腰!”
田七坏坏地一笑,斜着眼睛看着我说:“赖掌门,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小女子万死不辞。”
我心里苦笑连天,这丫头精灵古怪的,根本没把我这个掌门放在眼里。唯独大牛感激我,握着我的手说:“掌门,以后多照顾着兄弟点,我家里那三亩薄地养不活一家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满地跑的孩子……”
我摇手打断说:“得了兄弟,马伊拉听这话不得跟你拼命?你哪来的孩子?”
大牛脸皮真够厚的,打哈哈说:“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我这不是提前跟你报个到吗?”
海爷领着我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京宝斋,包括经营类目和员工花名册,我这才知道,京宝斋敢情家大业大,哪还像一个琉璃厂卖古董的店铺,简直就是一个全国连锁公司,全国还有不少的分店,房地产、制造业、电器……几乎都全了。
北派京宝斋只是一个代号,旗下不少产业,光琉璃厂就有五家大大小小的店铺,海爷不显山不露水的,要不是一一介绍给我知道,我还以为京宝斋就是屁大的一点地方。
做了掌门,自然就要混个脸熟,一整天领着我几乎拜访了琉璃厂所有的老板,就连黑市交易的几个老大都统统给我拉线认识,海爷说黑白两道基本就这些人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外人很难进来,以后如何做生意就靠你如何八面玲珑了。
我一一默记在心,虽然每个老板都跟我热情打招呼,但我知道这些人眼里瞧不起我,若不是海爷撑着面子,恐怕人家都懒得搭理我。我也不计较,一个新人走的路无比坎坷,想让大家一下子刮目相看是不可能的。
一整天地东跑西颠,海爷不但不累,还越发精神矍铄,反而我有点筋疲力尽,显得一脸憔悴。我这人不喜欢逢人瞎寒暄,虚情假意地说了半天,心里空荡荡的,所以我觉得挺没劲的,我更愿意脚踏实地做点事。说得再多,永远不如做得多,那样我觉得挺充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