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抻着一块方方正正的黄缎子,高举头顶,向对面的人大声喊道:“我这有大明皇上颁发的圣旨,沈家守墓人接旨——”
或许古装影视剧看多的缘故,这太监给皇上宣读圣旨的架势和口气被我学得惟妙惟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的嗓子不行,没有人家太监大总管的那股“稳劲”,当然更没人家长得富态。
沈冰被逗得的小鼻子一耸,小嘴噗嗤笑出声来,抿嘴笑着说:“有股复古的味道,要是再太监那么一点点,更像了。”
大牛笑话我说:“老大你不演戏真是太屈才了,不仅能演,还能编,老百姓的话叫太能装,百十个人被你忽悠来忽悠去,你到底是不是孙猴变的?”
我站着纹丝不动,斜着眼看着她俩说:“也就我这素质硬,换你俩上来这么一站,看着那么多弓箭瞄着你,你俩不尿,算真本事。”
沈冰脸色一红,往地上淬了一口,嗔怪说:“流氓。”
大牛指着我发抖的双腿说:“素质硬不硬看不出来,但腿抖得不轻啊,吓得吧?”
我站着不敢乱动弹,对面那多眼睛盯着呢,用圣旨挡着视线,我不服输地还嘴道:“我腿抖?这是嘚瑟的,打小就这习惯。你没看见他们都给老子跪下了吗?你俩牛逼哄哄的,有这本事?”
大牛没想到我反应挺快,骂道:“打死的鸭子就是嘴硬,你就继续嘚瑟吧,拿着鸡毛当令箭,小心穿帮!”
田教授等人这才明白我偷人家沈冰黄布的真实用意,敢情想冒充圣旨呀,不过打眼看起来,还真有点圣旨的样子,尤其是黄灿灿的颜色,在古代这东西没人敢用,那是要被杀头的,所以对岸那些人没有怀疑。
这年头一人扛一个脑袋,谁没事闲得慌,冒充皇上名义,宣读什么圣旨呀?
沈家守墓人目睹我威风凛凛地举着皇上圣旨,再看我一副稳如泰山的气势,顿时震惊无比,都从草丛里惊慌失措地跳出来,沿着河边跪了一溜,纷纷磕头如捣蒜,更有很多人流着眼泪喊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田教授忍住笑,提醒我说:“念啊,不念圣旨,接个屁圣旨啊。”
我苦笑着说:“他们以为是圣旨,在我眼里就是一块破黄布,大字没有一个,我念个屁圣旨啊?圣旨属于国家珍贵文物,我一个凡夫俗子咋知道怎么念?”
众人一看我说没辙了,顿时垂头丧气起来,本来挺好的一个事,一场戏演得活龙活现的,但突然一下忘记台词了,眼瞅着就要黄,弄不好还要砸我手里。
田教授搓着双手,努力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在故宫见过一回明朝的圣旨,上面的内容和格式大概懂点,世上没有几个真正听过圣旨,我念几句,你跟着念,有什么改动的,你看你口才和应变能力了。”
沈冰觉得这事不靠谱,临阵磨刀,这能行吗?宣读圣旨在古代可是庄严神圣的,有一处破绽都容易被人听出来,再说了,皇上搞什么都是金科玉律,万一哪个地方对不上,被听出来可就麻烦了。
我紧张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冷汗,心想这不赶鸭子上架吗?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只能临场发挥了,最多照本宣科呗,挺着脖子硬上,准没错。
田教授故意压低嗓音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八个字要有天地之气势,雨逢甘露之寓意,皇恩浩荡之千秋。”
我脑袋立马大了,我尼玛一介布衣,懂什么皇恩浩荡、天地甘露、千秋万代的。我努力想象着皇帝的威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魄,尽量装老大吧。
大牛和沈冰紧张地看着我,大牛担心问我说:“老大,皇帝和太监总管说话冲劲大,你能行吗?皇帝写的诏书和圣旨都大气。”
我绝对不能怂,梗着脖子说道:“咋不行?反正皇上怎么牛逼说话,我就怎么造句呗。”
我双手捧着黄布,像模像样地宣读起来,跟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田教授颔首不已,脸上带着微笑,看来这八个字我说得有点气势,至少慷慨激昂吧。
沈家守墓人动作整齐划一地磕了一个响头,虔诚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哪还有半分射冷箭的凶猛?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我静等着田教授说下文呢,虽知他关键时候也卡壳了,好在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赶紧接着念道:“江南首富沈万山,富贵仁让,忠诚为国,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今册封为忠门列侯,准牵坟回京予以厚葬,望沈家子孙继续勤公为国。钦此。”
真亏了田教授博学多才、出口成章啊,改写的圣旨内容深得我心,当然其间也有被我临时改动的,珠联璧合之下,一个冠冕堂皇的圣旨就宣读完毕了。
最后我没忘记长长地喊了一嗓子“接旨——”
沈家守墓人又是虔诚,又是感动地呼应一大片,有几个激动地掉进水里,呼天抢地的,玩得挺热闹。
他们争前恐后地想跑过来领旨,要不是隔着一条河,能飞过来,但被我一嗓子“别动!”给喊住了。
他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头雾水地望着我,那个意思圣旨都宣读完了,哪有不让拿走的呢?要不然给什么圣旨呢?
我脑袋飞快地旋转着,打定主意才说道:“沈万山水葬祸及后代子孙,迁坟事宜迫在眉睫,这是大事啊,必须尽快另葬风水宝地。尔等即可退回王家寨,防止被大巫师误以为你们是王族长余孽,甚至带头谋反。我们测量完水葬沉船,等回京禀告皇上,再带领黄金万两补偿你们,此事为机密,回去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皇上一旦震怒,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沈家守墓人好不容易被皇上平反,谁也不愿意节外生枝。之前那个带头的人说道:“钦差大臣你放心好了,我领着大家返回王家寨,等你的好消息,务必多向皇上美言。”
我感觉心里轻飘飘的,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念了一遍圣旨,头一回被人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钦差大臣”。
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音,满口答应说道:“暂时命你接替死去的弓箭手长职务,回去努力安抚沈家后人,不得再生事端,否则拿你是问!”
那人高高兴兴地向我磕了一个响头,满心欢喜地领着同伴撤退了。
百十号人很快隐藏在树木草丛之中,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要说不害怕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别看牛逼吹得叮当响,心里可虚着呢,八个人的性命都压在我一个人的肩膀上,敌人一百多张弓箭死死瞄着我,稍有不对,便是万箭穿心。
田教授哈哈大笑说:“了不起啊,了不起啊,有勇有谋,干将之才啊。”
我说别干将之才了,以后这种事让我少干点吧,这真不是演戏啊,这是脑袋别着裤腰带,玩命啊。
大家围过来,对我左搂右抱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众人的心情我能理解,别看站在风口浪尖中你一言我一语,剑拔弩张之下,说得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代表着生死,不能退缩,不能畏惧,更不能心存大意。
沈冰妩媚一笑,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我说:“挺爽的吧?人家演皇帝或者钦差大臣都是拿钱的,你演这个是玩命的,刺激吗?”
我点点头说:“刺激是刺激,就TM想想后怕呢。”
沈冰眉毛一皱说:“又说脏话,讨厌!”
大牛拍着我的胸脯,非常自豪地说:“老大,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炮,竟然以一人之力稳住了百八十个弓箭手,还糊弄守墓人心甘情愿地让我们打捞水葬沉船。”
我呵呵笑得很谦虚,看了一眼田教授,又看了一眼沈冰,我说道:“功劳是大家的,没有沈冰的黄缎子,没有田教授编排圣旨内容,我一个人唱不了独角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