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从上面露出个头来,招呼我喊道:“天宁抓着绳索赶紧上来,刚才母蛇在下面,我们都不敢乱说话,怕这么多人惊扰了它。”
我心想我们和大牛在下面经历生死一劫,你们三个却躲在上面猫着没动静,幸亏我俩没事,要不然到了阴曹地府还得回来找你们算账。
大牛却不像我这样客气,话里有话地上上面的海爷和疯子老汉说道:“两位爷爷,你俩刚才被吓死了吗?没死的话,怎么也借给给我俩一点胆啊。”
疯子老汉心有余悸地说:“母蛇是我们牧民的神蛇,我不敢冒犯啊,扔给你一条绳子就不错了。”
海爷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说:“赶紧上来吧,我们三个上面看得清楚,母蛇掉到蛇皮果树林就消失不见了,我猜想跑到山洞里面去了,说不定啥时候还冒出来哩。”
垂下的绳索三四十米,我和大牛不久就爬上去了,这个时候顾不得谁埋怨谁,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疯子老汉拿出几件棉袄,让我们穿上,说昆仑山峰太高了,自下而上分了两个区域,一个是花红树绿美轮美奂,一个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一会就到了天崩地裂的上半部分了,不穿点棉袄,大家都得被冻死。
爬行没多远,就感觉到了寒风刺骨,岩石上面布满了冰碴子,越往上越是滑不溜丢,我仰望山峰,上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或许满目皆是苍茫茫的白色,我的眼睛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白雪,整个天地都是银装素裹。
我惊愕喊道:“海爷,大爷,田七、大牛,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你们在哪里?”
声音从耳边传过来,只听疯子老汉说道:“别怕,我们就在你的身边,雪景伤眼,像你这种没经验的,很容易被白雪伤了眼睛。听我的照做就没事了——闭上眼睛,想象着草原升起的太阳,一片金黄,看,阳光刺眼,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
疯子老汉说的每一句话都钻进我的心里,我脑海中顿时升起一个金色耀眼的太阳,满眼都是暖洋洋的阳光……,不知过了多久,疯子老汉喝道:“行了!睁开眼睛吧,没事了!”
我在梦境中正晒着太阳呢,猛然被人当头棒喝一声,我悠悠地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海爷、田七、大牛和疯子老汉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每个人都流露着关切。
我心里一暖,说道:“我刚才怎么了?怎么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牛说:“大爷给你催眠了,白雪伤了你的眼睛,你刚才连我们都看不见了,若不是大爷有招,你的眼睛就真瞎了!”
我心里很惭愧,其实雪原伤眼睛的事情早就听说过的,没想到突然之间被山峰的白雪吸引住了,一时间忘乎所以了,无意之中才会被伤眼睛。
我挣扎着从岩石上站起来,对疯子老汉鞠了一躬说:“大爷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疯子老汉说:“别当回事,雪岭草地我都去过,这个经验比较丰富,你们年轻人以后会懂得。大家继续往上爬吧,别一会都被冻坏了筋骨,再想动弹可就难了。”
疯子老汉不提还好点,这一提寒冷,我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一样,腿脚有点不听使唤了,大牛和田七跟我的感受差不多,也一脸茫然地相互看着。
海爷曾经来过昆仑山,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对我们三个说道:“原地动弹一下筋骨,疏通了血液就好多了。”
疯子老汉从破棉袄里面抓出一把红色的干辣椒,慢慢地塞进嘴里,一会功夫满脸通红,头顶上冒起一团热气。
大牛眼馋说:“大爷你别光顾着自个吃啊,给我们一人一把呗?”
我心想疯子老汉刚才还光明磊落的令人佩服,这一会功夫怎么变得自私自利起来了?那么多辣椒每人没一点也行啊。
疯子老汉哈哈大笑了几声说:“你们身上穿着的棉袄不是棉花做的,里面都是干辣椒,自个吃自个的呗,干嘛?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田七和大牛纷纷扯开棉袄,里面果然全是红通通的干辣椒,海爷和我紧随其后,身上冻得实在难受,捏一把辣椒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一股子辛辣从嗓子眼窜到心里,然后从心里蔓延全身,整个人感觉暖烘烘的,无比舒畅。
大家头顶都罩着一团热气,浑身也来了精神。
疯子老汉说:“风雪之地,干辣椒无比珍贵,没有它人早就被冻死了。”
我不禁感慨万千,沙漠缺不了水源,冰天雪地竟然也缺不了辣椒。老马识途,老猎人懂生存之道,若不是疯子老汉做了我们的向导,别说爬到昆山山顶了,早被半路冻死了。
雪峰依然高不可攀,没有任何参照物,我们只能在疯子老汉的带领下,缓慢地爬行,这个速度下去,我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达山顶。
耳边寒风刺骨,头顶一望无际,脚下万丈深渊,我真不知道紧靠着手里的锤子和钢钎能不能征服雪峰。
疯子老汉找好一个地方,扒开雪堆,打好螺丝钉,把绳子垂下来,让我们几个爬上去。
这个时候疯子老汉特别值得我们信任,如果这个人心怀歹意,只要把钉在岩石上的螺丝钉松动一下,我们四个早就摔死了。
瞅着疯子老汉矫健的背影,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啊,面对如此险峻、环境如此恶劣的山峰,他竟然面不改色地领着我们一步一步地攀登。人很神秘,我甚至不知道如此厉害的人怎么回甘心躲在牧民中生活。
如果我们不是听信一个孩童的话,并且在牛村长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个被称之“疯子”的老汉,或许我们现在死在了神河上,而他也不会领着我们攀登雪峰。
所以说,人和人是有缘分的,因为一个缘分,却把不相干的人和事紧密联系在一起,甚至生死与共。
夜晚来临,我们能看到满天的星斗,终于知道什么叫“手可摘星辰”了,那些星星离我们如此至今,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似的。
看着田七跃跃欲试,我警告说:“别乱动,别星星没抓着,却把自个掉下去。”
田七看了一眼脚下,摸着腰间的绳索感慨说:“最美的风景只能目睹,最美的东西留着看就好,不一定非要得到。”
这话听着我心里想笑,但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很有道理,世间万物的存在,最美的东西很多很多,它让世人看到听到,但依然很多人想尽一切手段得到它,甚至摧毁它,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疯子老汉怕我们耐不住深夜的寂寞,竟然朗朗地唱起了牧民的山歌:遥望苍茫的大地苍茫的天,飞翔为了那梦中美丽的天堂,踏上风雨的人生风雨的路。歌唱为了那心中美丽梦,孤独的牧人选择琴弦,选择了缘定的流浪,远古的岁月远古的歌,就像河水心中流淌,遥望苍茫的大地苍茫的天,飞翔为了那梦中美丽的天堂,踏上风雨的人生风雨的路……
嗓音沧桑,极具穿透力,深入苍穹,像是天堂的歌声,这一首经典的《牧民之歌》,我们跟随疯子老汉的歌声唱起来,歌声围绕着雪峰,渐渐地远去……
一夜之间我们唱了无数遍,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学会了一首牧民歌谣,天亮的时候,雪峰之顶似乎离我们不远了。
“叽叽”四周传来一阵子叫声,象鸟不像鸟,像野兽也不像野兽,疯子老汉指着山壁雪堆说:“这是雪狐!”
大牛举起猎枪,突然被海爷喊住了,他一脸恐慌说:“雪狐不能打!”
这个“打”字喊得出奇的声音大,再加上大牛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本来不想开枪的,却无意识地“砰”的一枪,虽然没打中雪狐,却惊动了它们,只见山壁上不少白影子窜来窜去,弄得漫天都是飞舞的白雪。
疯子老汉顾不得怪罪大牛,扼腕叹息说:“我们遇到麻烦了,雪狐是狐狸的一种,民间俗称半仙,我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