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神河的这条路的确不好走,五脏六腑像是散了架似的,骑在马背上像死了一样趴着,希望快点到达路的尽头,人就不用活受罪了,而且发誓再也不骑马了,胯下酸疼,都不知道还能不顾能走路了。
若不是疯子老汉轻车熟路,我们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四周没有参照物,更没有坐标。
荒漠沙滩基本是没路可走的,依靠的全部是老向导的经验和精准的判断,这一点疯子老汉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没有他的引领,也许我们早已陷进泥潭,或者迷失了方向。
不远的地方已经能够看到蒸腾起来的大雾,像是一条白色的巨龙蜿蜒而去,两头大概都没入了深山,再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但依稀能看到山顶的水雾,使人感觉神河的宽广和悠长。
老汉说没有人知道这条神河通往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此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问,所以才被人叫做神河。
我心里想笑却又怕涉渎了掌管天河的神灵,因为疯子老汉和阿毛已经跳下了坐骑,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地跪拜在地,头顶压着双手掌心,每磕一个头,都要膜拜似的了望着神河,眼神流露着着敬畏和虔诚,还有丝丝的恐惧。
牧民对神河的漠北胜过汉人对神灵的供奉,在他们心中,这不仅仅是寄托和希望,还有来自心底深处的敬畏和恐惧,唯恐惹神河之灵发怒,而招来飞身横祸,或者给家乡亲邻带来灾难,伤及无辜,是牧民心中最深的罪孽。
入乡随俗吧,我们也跟着他俩的屁股后面祭拜,虽然没有他俩的虔诚,但敬畏之心却是有增无减。
神河既然存在数千年而不消亡,在大自然的演变长河中是个奇迹,若没有神河之灵的眷顾,世人很难想象它能永世流淌不息。
望着滔滔不绝的河水,我们不知道它有多深,看着河面很平静,老汉却说那是表面现象,其实河面下面暗礁交错,隐藏着无数的暗流,只要人落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不能被他唬住了,也不排除他为了巩固向导地位,而故意增加自身筹码,这些小伎俩本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大牛在我的暗示之下,这小子傻乎乎地往河面扔了一块石头,只听扑通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忍不住数落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下墓投石问路多了吧?河面不是墓道,你扔石头管个屁用!”
田七从行李中捡出一件轻一点的衣物,站在河边扔过去,她这样做显然比大牛高明多了,如果下面暗流汹涌,漂在水面的衣物应该立刻沉底。
疯子老汉冷眼旁观,像是看把戏似的看着我们。
海爷年轻时候来过一次神河,他心中大概有底,既没有阻拦我们,也没有赞成“投石问路”的举动,跟老汉一唱一和地站在旁边,好像什么事跟他俩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要渡河北上的,事关性命,他俩难道因为年纪大了,早晚要死而麻木了?
河面上漂浮的衣服瞬间被卷入河底,田七防止有失误,接着有扔了一次,结果是一样的,只要衣服落在水面,即刻被什么东西拉下水,再也没有漂上来。
阿毛显然觉得挺有趣的,憋不住笑道:“你们别费劲了,神河下面藏着一条黑龙,别看上面风平浪静,下面可是天翻地覆,到处都是黑龙制造的旋涡,别说衣服了,就连鸟的羽毛也漂不住。”
海爷这个时候才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道:“神河不载物,所有落在河面的东西都会沉入河底,至于有没有黑龙就不知道了,这就是为何我们冒死在死亡谷寻找琅玕树美玉的原因,如果没有它,我们到不了河面。”
虽然之前知道是这个原因,但我还是难以置信,一块琅玕树美玉就能让我们不沉入河底?
疯子老汉趁着闲工夫抽完了一顿烟,吐了最后一口烟雾,才说道:“阿毛刚才说的黑龙并不是神话,琅玕树美玉是渡河北上的信物,黑龙把持这条河,人们传说就是驻守这里,阻拦那些到达漠北荒漠的人。”
我和大牛、田七抱着相同的想法,凑近海爷,悄声问道:“琅玕树美玉到底能不能保证我们大家的安全?此行凶吉难料,万一翻落河底,别说什么精通游泳了,就算插着翅膀,也会被黑龙吃掉啊。”
海爷张开手掌,满目凝重地端详着这枚美玉,一阵欣喜一阵忧愁,他迟迟没有回答,只是满腹惆怅地了望着神河远去的方向。
半晌才一字一顿说道:“我上次活着回来,确实带着一枚从昆仑山顶古墓带来的琅玕树美玉,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敢确定,但根据牧民神话和传说,我想八九不离十吧。”
我毛遂自荐说:“一会砍树做条木筏,我先拿着琅玕树美玉上去,如果确定没有危险,大家伙再上去也不迟——反正死一个总比被被一窝端掉强得多。”
田七幽怨说:“你就知道死啊死的,你就没想过生命只有一次吗?你死了,我,我会伤心欲绝的——”
大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肥肥的脑袋瓜子,眼珠子都快笑出来了,嘿嘿笑道:“我的妹子呀,你这是想殉情的姿态啊。”
我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壳子,笑骂道:“有本事,你也找个殉情的人去啊,别忘了人家玛依拉啊。”
大牛顿时叹息一声,一副满心愁绪的样子,说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牙跟都快酸麻了,笑骂道:“你一介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怎么学会了吟诗作对了?玛依拉可是个文物馆的文化人,最喜欢的事就是你肚子里多装点墨水。”
大牛眉头一皱,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一下子认真起来,沉声说道:“老大你说我们要是挖开了九座帝王墓,是不是倒斗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也认真说:“那当然,试问元代古墓流传于世的也没有几个,我们一下子就开了九个,可谓是惊世骇俗,名流千古,你大牛的名字会像星星一样记载在历史上——你小子问这个干嘛,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大牛仰望苍穹,俯瞰神河,忽然豪言壮语说道:“我想干完这趟活,到北京找所大学读一读。”
田七噗嗤笑道:“学什么?”
我一唱一和道:“肯定不是学倒斗啊,大学没这门课程。”
田七药都快笑弯了,说:“学人家玛依拉一样,血考古和历史呗,这才是门当户对。”
大牛本来不知道上大学学习什么,田七倒是一下子提醒了他,只听他憨厚地手舞足蹈起来,说道:“我就念历史系,然后进修个考古,那样子玛依拉就喜欢死我了!”
海爷咳嗽一声,喊我们仨说:“赶紧搭把手,我们必须将河边的几棵树砍掉,做成木筏,尽快渡河北上,被仨美国佬和老村长赶过来,少不了一场恶战。”
神河虽然落物尽失,但岸边倒是像普通大河一样长满了柳树,或许是为了防止汛期崩堤吧。
六个人很快做成一只大木筏,我不敢大意,反反复复在木筏上加了好几道防护措施,就算琅玕树美玉能能保护我们,我总觉得心里不大事,求人不如求己,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