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人道主义,我们将三具美国佬的尸体埋于荒丘之下。
没有得到昆仑山死亡谷的神河之钥——琅玕树美玉,强渡神河不死才怪呢。黑龙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可想而知杀戮之下三人跳水溺亡,最后漂流到神河尽头我们发现,否则迟早被鱼类啃食干净。
海爷细致地整理仨美国佬的遗物,除了一些指南针仪器和生活必需品,基本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阿毛本来看好一个打火机,死活要拿走,却被我呵斥了两句,刚死人的东西,带在身上晦气,这是规矩。
阿毛问我说:“死人东西不好,你们倒斗还挺欢实。”
我说你小屁孩不懂,死了很久的人魂魄走远了,刚死的人还有怨气,会借助生前的东西纠缠你的,所以刚死之人不要触碰,更不能动他的随身物品。
阿毛“喔”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大牛将这些东西埋在沙土中,之前半夜偷过他们的青铜爵杯、地图和钱财,此时面对死者,忽然有种罪恶感,让死者入土为安算是将功补过吧。
阿毛说:“赎什么罪?他们是来偷我们东西的,动机不纯,死了活该!再说黑龙和神河杀人,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啊。”
疯子老汉看了一眼阿毛,颔首说:“娃儿说得没错,自作孽不可活,我们不让死者暴尸荒野已经不错了,还赎什么罪?”
我说:“之前去过黄金城的那个美国人想必死了,这三个唯一知道秘密的人也死在了神河,天下之大,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你三骷髅守护者了。”
疯子老汉领头往荒漠深处走去,眼神冷漠说:“你们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而且很快也会看到黄金城,甚至走过剩余的八座帝王墓……”
大牛瞅着遍地的沙丘,再听见老汉阴阳怪气的语调,他真的恐惧了,干倒斗这一行的都是家族式的产业,自古两人不看井,老祖宗也说两人不盗墓,怕的就是相互陷害。
我们和疯子老汉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心存芥蒂之下,很难保证他不会背后打黑枪,荒漠没有方向和目标,依靠的是经验和感觉,一旦老汉玩失踪,我们六个一定会死在这里。
我笑着说:“你不会将我们抛弃在荒无人烟的荒漠吧?”
疯子老汉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他叹息说:“本来我抱有私心,确实想着让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即使进了黄金城,如果没有我的带领,你们也会被红蛇要死。”
我渐渐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老汉既然这样说,恐怕是改变了初衷。
大牛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又不敢过于得罪老汉,恨恨地说:“好啊,原来你想害死我们呀,早知如此,在没进入荒漠之前,老子也弄死你好了。”
老汉突然停下来,冷冷地说道:“现在弄死也不晚啊,大家都死才好呢,我至少对得起三骷髅守护者的荣誉——如果放走你们,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我赶紧向大牛呵斥说道:“再胡说八道,我将你嘴封起来信不信?”,又对老汉和气说道,“一路上你也看到我们如何做的,我们是倒斗的,但从来不毁坏,而且极守规矩。再说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让老祖宗的东西埋没于荒丘之下,也对不起我们的历史和考古事业的振兴。”
老汉怔怔地望着我,叹息说道:“不再想杀你们,主要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不错,如果能将九座帝王墓和黄金城的秘密交给你,我觉得找对了人——你不是经常提起那个北大考古教授田教授吗?交给你就等于交给他,也等于交给国家了,我何必杀你呢?”
大牛一听,赶紧赔笑说:“老头子你是找到接班人呢,老大可是我们京宝斋的掌门人,难道你想让他当三骷髅守护者?这两个可是自相矛盾的。”
海爷世故地握了一把老汉的手说:“老伙计真看不出你有这样的胸襟,我先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京宝斋总有一天会跟考古队联合的,这个问题我心里有数,也在私下里跟我的哥哥田教授商洽,我想时机快要成熟了。”
我笑着说:“我说你这么痛快就怕掌门交给我了,敢情你知道合并这事了。”
海爷伤感说:“京宝斋千年历史,我卸甲归田,你才能改头换面,大胆地去做年轻人的事情,假如我改变了京宝斋,我实在没这个勇气。”
我们头上包着纱巾,漫漫黄沙漫天飞扬,风声呼啸,几乎辨不清方向。
老汉低头循着一些矮小的植物一路行走,有时候看不见植物的时候,他才转着身子辨别方向,最后总能寻到一个他认为是对的方向。
田七拉了我一把轻轻说道:“靠谱吗?走错方向等于绕着圈子行走,最后还会回来的。食物和水是有限的,一旦迷路就完了。”
我心里也很忐忑,但老汉上一次能活着进去和出来,身上还有有点本领的,而且他是三骷髅守护者,一定知道黄金城藏在哪里,这之间的联系很微妙,用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楚。
我安慰说:“本能吧,离家的孩子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这话说得很耐人寻味,其他人听了都在思考。
我们干倒斗的,出门在外,总也惦记着回家,流浪于荒山野岭,整日里九死一生,回家——对我们而言显得那样亲切,那样的渴望。
老汉面对漫天黄沙,扯开嗓门唱着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听见的歌声,那声音浑浊有力,却又深渊空旷,若不是呼呼的风声,歌声会穿过宇宙到达四方吧。
我跟着老汉的背影,觉得他无比的孤独,如果能将帝王墓和黄金城的秘密交给可信之人,他应该踏遍自由的信仰,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而不必躲在昆仑山下的村寨里装疯卖傻。
大牛凑近我耳根子说:“老头子不会傻吧?节骨眼可别出事啊,他傻了不要紧,我们可就要死了!”
我耐人寻味说道:“他打开了心结,能将生命交给墓葬的人,又能把生命和墓葬一起交给我们的人,试问世上还有何事能迷乱他的心智?”
大牛嚼着嘴巴点点头,感悟说:“嗯,这人不简单,换我绝对做不到!因为我太贪财了。”
我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我也做不到,我不贪财,但年轻人总是放不下一些东西,我们之所以冒死倒斗,其实不光光为了钱财,还为了年轻人的刺激和冒险。
田七也跟着点头:“每一次倒斗,我晚上整夜难以入睡,恐怕激动和兴奋作祟吧,但每一次活着回来,我发誓再也不下墓了,可是下一次依然控制不住……”
前面唱歌的老汉一只手拉着阿毛,想必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停住歌声却没有停止脚步。慢悠悠地说道:“矛盾吧?落下的尘埃总有飘起来的时候,就看它何时再一次尘埃落定,生活总有矛盾。”
我仔细回味着他说的话,太有哲理,不是一个年轻人所能很快参悟的道理,不过我觉得他的话像一把刚刀一样刺进我的心里,让我有种疼痛的领悟。
海爷忽然说道:“老伙计走完这趟事,咱俩找个地方种几亩地可好?”
老汉哈哈笑着说:“你种你的地,我是愿意挖个池塘养鱼的。”
海爷很失望,但没有说话。
老汉有哈哈大笑说:“种地和池塘可以挨着,没事的时候可以在边上喝喝茶水、聊聊天。”
两个老人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我很欣慰,他们这是打算要归隐山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