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殿门之后是一处海底小镇，名为小柳镇，但却不属于我们蛟龙族。”
“而且进入小柳镇的路也不知这一条。”
“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顺便也为你们介绍一下莫先生。”
小孩推开了眼前的殿门，带着岑煜月以及墨离萧，南明月走入其中。
······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开。
熟悉的脸越来越近，却最终被一团黑云笼罩，升起一片血雾。
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的莫无悔起身着衣，抬头看向就挂在床边墙上的那一幅已经模糊不清的画卷。
画卷上以极尽细腻的笔墨勾勒出一道如皓月霜雪的女人画像。
女人的名字叫做莫如彩，一个与他同姓之人。
只可惜不知在多久以前就已经黯然逝去。
遥遥头推开门，莫无悔抱着怀里的书卷走出了房门。
在他看来，往事固然惹人怀念，却也不可因此沉溺其中。
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私塾的教书先生，还是应该将自己的精力放在对付那群爱闹腾的小娃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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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镇书院。
镇上唯一的一家书院。
莫无悔是书院里唯一一个能教书的先生。
或者说整个书院里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但被送到书院来读书习字的孩子可是不少。
他们都是被家里长辈强行送来的，说是要让孩子或多或少的懂得如何读书写字，因此还送来了不少鸡鸭蛋当做费用，生怕莫无悔明日就逐客关门。
早已经见惯了小柳镇居民们的粗狂单纯，莫无悔当然不会因为几个鸡鸭蛋就将那些孩子给赶出去，反而是十分用心的教导着这些还处于爱玩年纪的孩子，每日还会留他们在书院里玩耍休息。
可每当莫无悔问起他们将来要做什么的时候。
这些孩子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能上天入地的修士。
听到这个答案的莫无悔倒也没觉得意外。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人人都可以尝试着去修炼，若是能够在五岁前修炼出一缕灵力的话，甚至还能被那些修仙宗门看上收作宗门弟子，日后就算不能上天入地，活个两三百年也足以和左右邻居吹嘘个半辈子了。
更何况镇上就有几个曾经被修仙宗门看上的老人，那叫一个龙精虎猛，丝毫看不出来他们已经活了快有两百年。
莫无悔也见过他们，只是没有说上几句话。
因为书院里的那群孩子常常催着他回去书院，想要听他讲一些奇奇怪怪的神魔故事。
等到故事讲完，该要回家去的时候，这些孩子又都会围上来扯着他的耳朵问道：“莫先生，爹爹他们都说你来小柳镇有十年时间了，可你的样子从来就没有变过”
“莫先生，你是不是和王爷爷、李爷爷他们一样，都是修仙之人呐？”
“你们这些调皮捣蛋鬼天天都要问我这个问题，先生我都觉得腻了”
话虽如此，莫无悔还是会轻笑着与孩子们说：“先生我可不是什么修仙之人，倒是你们可以等到五岁后去试着修炼，看看能不能修炼出一缕灵力出来”
“先生我可是非常看好你们的”
话说到这里，莫无悔催促着孩子们赶紧回去家里，免得家中长辈着急。
而等到孩子们全部都离开后，莫无悔满脸的笑容就开始变为消沉。
其实这十年来他常常如此，并不是因为孩子们会提到修仙，而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曾告诉他人知晓的一个秘密。
将书院的大门关上。
莫无悔回到房中，将墙上的画卷于桌案展开。
画上的图像依旧模糊不清，但在隐约间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已经成家的女子。
即便被岁月侵蚀的十分严重，女子身上的衣裳也还残留着几分喜庆的红色。
莫无悔已经不记得那是在什么时候，他只记得自己的师傅当时提着一把剑，带着一群道貌岸然的仙人将他们两人团团包围。
当时颇有声望的师傅朝着他厉声喊道：“无悔，你若是执意妄为要与那妖女成亲，那为师就只能将其逐出师门，而后再替天行道！”
“师傅！”
莫无悔立刻将女人搂入怀中抱紧，随后环顾四周，最终与自家师傅四目相对，以最为坚定的语气回应说：“看来师傅与诸位长辈也不过如此，根本不明白魔族比之人族又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人族就该是这片天地的主人，对魔族就可以予取予求，肆意屠杀”
“况且我莫无悔自然决定了要与如彩成亲，就一定不会后悔”
“如此，还是请师傅赶紧动手吧！”
“孽徒！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
从未想过莫无悔胆敢违抗自己的师傅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愿继续纠结下去。
所谓快刀斩乱麻，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牵扯到自己。
于是众人联手，于一阵刀光剑影中，将莫无悔怀中的女子杀死。
莫无悔则是全身经脉尽断，彻底沦为了一个无法修炼，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但师徒二人终究存有几分情谊。
最终莫无悔被师傅带走，最终送入凡间，且用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返灵界。
而身死的女子后来被送入幽冥，据说是再无转世重生的可能。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莫无悔在灵界某处历练时遇到的莫如彩，一个不像魔族的魔族女子。
两人不仅同姓，性格更是相似。
渐渐，两人趣味相投，相约结伴同行，走过了灵界的东南西北，看遍了春夏秋冬。
后来两人情投意合，也都以为可以就此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却不料莫无悔的行踪在被其同门发现后告知给了他的师傅知道。
莫无悔与莫如彩的天赋绝佳，但境界还不算太高，没有几天就被莫无悔的师傅抓住。
一场再也无法被忘却的悲剧也就此发生。
时至今日。
已经在九州大地停留了十年的莫无悔也依旧会在夜深时做那个噩梦。
在梦里，他常常梦见被杀死的莫如彩笑靥如花，也满身血污。
但在醒来后，莫无悔又非常清楚的知道对方早就已经死去，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于是为了解开心结，明知自己已经无法修炼的莫无悔还是尝试着去修炼出一缕灵力。
可谁知，全身经脉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莫无悔还真就修炼出了一缕灵力。
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竟然比曾经的自己修炼起来更快更顺利。
“锻体境、凤初境、琴心境、腾云境、晖阳境、乾元境、无相境、太清境”
“当初我与如彩不过堪堪修炼到琴心境，而现在的我却已经修炼到了无相境，比师傅还要厉害”
感受着在体内流转着的平和灵力，莫无悔望着画卷上的莫如彩，微微笑道：“只可惜当初我没有那么厉害，否则师傅他一定会放我们走的”
“还真是无情仙、有情人啊···”
“但我现在仿佛是遇到了瓶颈，已有数年不曾感应到突破的契机”
“或许是因为心魔作祟”
伸手覆于画卷之上，莫无悔遥遥头，闭着眼轻声道：“不过区区心魔，我很快就可以解决它”
“你再等一会，等我突破到太清境，我便回去灵界为你报仇”
······
小柳镇，王家药铺。
王一二看着面前这个用黑袍将全身遮挡起来的姑娘。
虽然觉得很是奇怪，但还是尽量勇温和的语气与之说道：“你的毛病不是一两副药就可以治好的，不过你倒是可以去小镇东侧的书院碰碰运气”
“如果运气好，也许莫先生能帮你治好你身上的顽疾”
“书院？莫先生？”
不曾被黑袍遮挡的双眼透露出几分犹豫。
显然没有听说过在小柳镇上已经非常有名的莫无悔。
无奈王一二只能亲自带着这神秘兮兮的姑娘赶去书院。
前往书院的路上，为了让身后的姑娘放心，王一二还不时的与之解释说：“我还记得那是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当时我家小孩因为贪吃吃错了东西，差点就要一命呜呼，所幸那时莫先生似乎刚刚办完事从外头回来，正好从我家门前路过，便尝试着为我孩子看了看”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莫先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那倒霉孩子恢复健康，但至少从那以后，那倒霉孩子就再也没有生过病，而且身体还一天比一天强壮”
“所以我就想着，你的病既然不是我能治好的，那或许莫先生会有办法”
边说边走，王一二已经能够看到书院敞开着的大门，便与身后姑娘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其实莫先生为人很是和善温柔，只要是他能帮得到的忙都会帮，所以你不用太害怕，等会进去见到莫先生后就后直接说明来意即可”
正说着呢，两人已经站在了书院门口，也见到了此时此刻正独自一人站在一个花瓶前修剪花草的莫无悔。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还要回去看着药铺的生意呢，你就自己与莫先生说吧”
王一二只是站在门口与正在修剪花草的莫无悔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一步两回头的回去了自家药铺。
而被独自丢在门口的‘魔一一’却是不知为何的浑身颤抖起来。
就像是见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存在。
但她并非因为独自一人而颤抖，而是因为察觉到了一股过于强大的力量而莫名害怕。
魔一一将双眼转向屋内的莫无悔，她坚信刚才那股若隐若现的强大力量正是来自于此人。
可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是人族”
看着面前用黑袍遮挡了身形面容之人，莫无悔眉眼微皱，继续说道：“你是魔族，但血脉不纯，且已经身负重伤，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才强撑着来到了这里”
虽然眼前的姑娘没有开口，但莫无悔确实能够看得清楚。
他甚至还知道要如何才能帮助眼前这个马上就要因为心力枯竭而死的魔族姑娘。
于是他拍了拍眼前姑娘的肩膀，不曾理会黑袍下的那张已经布满红晕的脸，温柔笑道：“你若是愿意相信我的话，就随我进来，我会帮你疗伤”
说着，莫无悔已经走入书院，将刚刚泡好没多久的茶水倒在了同样刚刚洗干净的杯中。
正要举杯，便闻到从身后传来的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转身一看，原来是那姑娘已经将身上黑袍脱下，露出了贯穿了整个后背的那一条血淋淋的伤疤。
伤疤已经结痂，但结痂处还存在着大量黑色斑点。
莫无悔端着茶杯上前，将一块锦帕沾湿后便直接盖在了姑娘的背上。
“啊！”
被茶水沾湿的锦帕刚刚盖上魔一一的后背，魔一一就觉得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涌入自己的脑海。
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无法自禁的痛呼出声。
这时，莫无悔却是直接就将真被茶水倒在了她的背上。
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加剧烈且连绵不绝的疼痛。
但莫无悔却是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这道伤疤看似愈合，实际上却是将剧毒藏在了你的体内，如果不能将毒从你体内逼出来的话，无论再好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疼痛还会持续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时间结束后，疼痛就会逐渐减弱，残留在你体内的剧毒也会慢慢地被排出体内”
“不过···”
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稍显几分稚嫩，莫无悔又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颗圆润青色的药丸。
示意魔一一将药丸吃下去的同时，解释说：“这枚药丸可以缓解你的疼痛，要是真的承受不了便将它吃下去，不会对你的伤势有任何影响”
话音落下，莫无悔也不管魔一一是否有话要说，只是自顾自的走至桌前，开始提笔写字。
而强忍着疼痛，正想要道谢的魔一一见到莫无悔居然不搭理自己，而是开始提笔写字，便将刚到嘴边的感谢咽了下去，转而伸长脖子盯着那张空无一物的白纸。
很快，随着莫无悔提笔落笔，一个大大的‘凡’字跃然纸上。
在魔一一的眼里，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张纸竟是因此散发出一缕若隐若现的灵力。
那个出现在纸上的凡字更是在她的眼中突然活了过来，将她此时此刻稍显急躁不安的情绪渐渐抚平。
这时，魔一一才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再疼痛。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神清气爽。
再反手摸摸后背，居然连那么长的一条伤疤都已经消失不见。
简直是神乎其技。
不过是一杯看似普通的茶水就可以有如此奇效。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魔一一不敢开口，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声不响。
而刚刚写完一个字的莫无悔抬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倒是轻声笑道：“你不用这么拘谨，既然来到了书院就将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随意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会儿吧”
“哦，对了！”
将刚刚写好的凡字扔在一旁，莫无悔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瓷瓶。
将瓷瓶递给魔一一后，解释道：“虽然你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长途跋涉已经让你心力交瘁，所以以后每天都要服用一枚瓶子里的丹药，连续服用十天后就可以做到痊愈了”
说完，莫无悔就又像是之前那样，正要转身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但这一次魔一一却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魔一一眨巴着眼睛小声问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你还知道我是魔族，所以你为什么会帮我？”
不管是九州大地还是灵界，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怨恨都不曾完全停息。
就连在小柳镇这样从未出现过魔族的小地方也是如此。
但莫无悔从头至尾都不曾表露出一丝厌恶和愤恨。
这让魔一一无法理解。
而被她抓住了衣角的莫无悔却还是极尽温和的与她说：“那我便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莫无悔的声音，魔一一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激动。
立刻大声喊道：“我叫魔一一！魔族的魔，一二三四的一一！”
“原来你的名字是魔一一”
莫无悔伸手摸了摸魔一一的小脑袋，说：“不过我现在还要去厨房做饭，你就先在这里稍作休息，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了”
‘他···真的是人族吗？’
魔一一唇齿微启，双目失神的望着莫无悔走入书院后院的背影。
世人皆道成仙万万年，成魔一瞬间。
魔一一却说这根本就是在扯淡。
在她看来，仙魔本无区别。
只不过是仙魔之中亦有善恶之分。
就想死这凡界众生，若整个凡界都是好人，那这里才该被称之为灵界。
这些话，魔一一孜孜不倦的在莫无悔的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还说自己要是足够强大，就一定会前往灵界揭穿那帮伪君子的脸面。
对此，莫无悔不过是摇摇头轻笑着与她说：“你倒是有个远大的志向，但你血脉不纯且气虚体弱，就算拼尽全力修炼也很难走得远，又要如何才能前往灵界去和强于自己的人争论是非？”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朝莫无悔摆出一副鬼脸，魔一一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道：“但是任由仙魔两族这样永无休止的争斗下去，终年生存在荒芜之地的魔族迟早会被灵界仙族覆灭”
“到时候，不管灵界仙族说什么都将是正确的，其他人不管做什么都将是错的”
伸手拉住莫无悔的衣袖，魔一一的双眼渐渐湿润。
只听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已经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