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二三手中的圆月弯刀即将触碰到虞北凉那仅仅只有一层薄纱遮盖的光滑的脖颈时,一道冰冷无情的嗓音自天际而来,随后出现的则是一抹在青天白日都尤为刺眼的寒芒,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之音,待三人睁开略显酸胀的眼眸时,他们所追逐着的女人却是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身着破旧衣裳的男子。
“来者何人?”,被拦住了去路的三人含怒问道。
“我是谁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天底下能够心甘情愿的为了虞北凉办事的没有几个,而与其师出同门身为师兄的男人正是其中一个,听到被自己拦住了去路却还开口问到自己是何人的三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时,知道自己的师妹已经深入黄沙腹地的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后回答说:“你们只需要知道,若有谁敢掠过我去往黄沙腹地就会死,如果有谁不愿相信的就来试试,如何?”
“铛!”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容貌寻常身影落魄的男子所说的话,北地玄机阁阁主玄天冥当即出手甩出了被隐藏在他腰间衣袍下的几枚沾满了毒液的细小铁钉,但就在他以为这一招就足够让眼前的男子喝上一壶的时候,一阵‘叮叮当当’的回响打破了他那美好的自信。
“若仅此而已的话,就不要再妄想夺取灵魄之石了”,或许是许久未曾出手,玩心大起的男人眉眼含笑的看着正气急败坏的想要联合自己的两位朋友一起出手来对付自己的玄天冥,而后嘴上笑容顿时一收,又是一抹寒芒先到,只听得他开口说:“不用再猜了,他已经死在了我的剑下一命呜呼,你们二人若有时间与我在此地纠缠,不如带他回去替他安排一场丧事好生安葬他吧!”
日月轮转,不知何年何月,在那青山绿水之间。
“师傅!师傅!你说师兄究竟有多厉害,这些年来,从开始的三招到如今的半招落败,为何我一直都打不过他!”
当初不过十余岁,还在天真烂漫之年的虞北凉正抱着自家老师傅的胳膊一边晃悠着一边撒娇着问道,原来是因为这一次与自家师兄的胜负对决又是以她落败而告终,而且这一次她是未曾接下一招就已败下阵来,这让好胜心颇重的小丫头感到了不满,却又不希望与自己心爱的师兄因此交恶。
“真是个傻丫头···”
白花胡子都快漫过肚子的老人摸了摸年前小丫头的脑袋后轻声一笑道:“以你师兄如今的实力,就算是放眼整个王朝疆域也已无人能敌,或许会有那么几个势均力敌之辈,但也都是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老家伙咯,你呀!好好的跟在你师兄身边修炼,不然下一年就连半招都接不下咯!”
没有人知道男人的真实实力,就连他的师傅也不知道。
黄沙腹地。
凭借着轻功身法在烈阳当头之下奔袭在飞沙走石之间的虞北凉突然回过头望向自己前来的方向,轻声呢喃。
‘师兄,这一次又是你帮了我呢’
王朝禁宫内院曾有一册古籍记录着李王统领执掌称帝之疆域的范围内一切山川溪流、平原深谷,但唯独没有详细记载着位于李王朝边界,也就是黄天深渊之外的那一片无论如何都望不到其边界的漫天黄沙之地,相较于其他的几座城镇或是荒野都有着最为详尽的解答,使得王朝的军队去到何处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那里的地势高低以及气候变化。
‘漫天黄沙遮视界,刹那杀机伴脚程’
在无数册被虞北凉熟读且记在脑海中的古籍书目当中,只且只有一册对这片黄沙有着几句话的描写,但那那几句话通篇只有劝诫他人莫要深入其中之意,同样没有说明为何不能进入其中,也没有说明黄沙的尽头在何处。
但虞北凉此刻能够知晓的便是那灵魄之石距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她能够清晰地凭借自身的识感感知到从炽热的热浪中浮现的那股微弱的气息,她不会认错的,那就是自己的王想要得到的,更是全天下武者都想要得到的那块灵魄之石。
······
李王朝,皇城静心殿。
“王上,这三枚灵石便是臣下自那黄天府外的黄沙之中寻来,虽然遇到了些许目中无人之辈的挑衅和阻挠,但这三枚灵魄之石的功效却是毋庸置疑,只是···不知王上可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早先带着灵魄之石从黄天都回到皇朝的虞北凉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已自己大内密探大首领的身份将自己得到了三枚灵魄之石的消息告知给了此前正在‘小朝堂’继续处理着日渐增多的朝中事务的王上。
但当那李王得知自己最为信任的部下已然回到静心殿时便毅然决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那一枝镶嵌着金箔的笔,转而在身侧太监的拱卫下急匆匆的赶去那里,哪怕在他的背后,绝对会再次出现那风言风语。
“确实是灵魄之石没错”,看着在自己的掌心散发着微弱光彩的小小灵石,长久以来都因为自己两个孩子之间的破事而烦忧的李王倒是略感欣慰,而后便抬起头来看着唯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显露几分女儿姿态的虞北凉问道:“既然你都说了,那么就说出来让朕听听,不知我最信任的大首领究竟有何迫不及待的想要让朕来替你实现的愿望?”
李王的心情很好,至少愿意和这位待在静心殿内的女子多说上几句无关朝政的话语,只是这个一手支撑起了整个皇朝的中年男子却是不曾发现,就在他的口中说出愿意那两个听似普通的字时,其身前的女子的双眼竟是刹那间犹如见到了春花开满山野的小女孩一样欣喜若狂。
但身为大内密探的首领,虞北凉对自身情绪的把控早已到达了一种皆惧的恐怖程度,瞬息之间的微笑立刻就被昏暗的角落所遮掩,而只听得她轻声且缓慢的回答说:“北凉的愿望不难实现,对于王上来说更是轻而易举如翻手为掌一般,北凉希望,王上能看在这三枚灵魄之石的面儿上,让我的师兄回到皇城,而不是继续住在那桑竹天南的穷乡僻壤之间”
如绝然寂静的空洞中撒下的那一把豆子,虞北凉能够极为清晰地见到眼前男子那双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念和淡淡的后悔,她知道,自己一旦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必然会见到男人这样的面容神色,但在这座静心殿中为了眼前的这个他隐姓埋名不知几何的她已经不想继续逃避下去,她终究无法为了一个男人而去伤害另一个男人,因为这两个男人对她来说都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失去其中任何一人都会遭受钻心的疼痛。
“呼···”
“北凉,你可知道当年朕为何会将你的师兄逐出皇城,且让其永生永世都不得回来吗?”
或许李王也早已明了眼前女人对自己的那份深厚的情意,亦或是对自己当年所做之事的悔意让其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将面前的烛灯托在掌上走至挺着脊背侍立在身侧的虞北凉的身前轻声道:“他不是一个王朝就能束缚的人,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历代明君霸王都是做不到的,你能保证现在的他不会像当年那般对朕的臣民们出手吗?你能保证这一次他会乖乖地听从朕的旨意吗?”
时光纵然是会不停的向前流转的,但被刻印在脑海中的记忆却无法在一时半刻内被抹去。
李王记得很清楚,也想的非常明白,在他看来,唯有听话的才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属下臣民,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进入属于自己的皇城,言下之意也无需再说,太过明显的拒绝之意让虞北凉的双眸绽开深深地无奈,但在无奈的背后却是本不该出现的无力,这股无力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请求无果,而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早已开始发生的种种变化。
是夜,已是回到皇城的第一天的夜晚,当微凉的风拂过虞北凉那被秀发遮掩的面庞,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师兄,我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看着从静心殿的屋顶缓步而来,就像是从那天际的月光中凝聚而成的‘仙人’的男子,虞北凉慢慢的曲腰蹲坐在了脚下冰凉的地面。
“当年师傅将你从外界带回到山中的时候,你的体内就已经被种下了千古奇毒,此毒即使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去将其解除,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活得再久一些,但是···如今的你若是不再动用自身强大的力量也只有区区半年的光景了”
驻颜之术本为一门禁术,看着像是小时候生气哭泣就喜欢卷缩着的虞北凉,男人上前将其紧紧地抱在了自己尚且温暖的怀抱中,看着因为那驻颜秘术而再也不会衰老的面容,竟是取出了一把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更是随后将流落的鲜血放入了一盏茶杯当中。
待伤口渐渐地自行恢复,男人将茶杯递到了虞北凉的小手之上后说道:“这已经是我第九次求你喝下这杯血,唯有此法,你才能够继续陪在你的心上人的身边,去帮助他,去爱护他,甚至是为其不顾一切的上刀山下火海!”
虞北凉清楚,明白,那茶杯当中的可是九州大地最为人所渴望的‘永生之血’,当她记事起便从师父的口中得知了这些,而且自己眼前语气颇为激动但神色依旧淡然如常的师兄也不止一次向自己提过此事,她也明白,只要自己喝下这杯来自于自家师兄的‘鲜血美酒’便能顺利的获得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岁月,这样一来,就算等到李王年终逝去,她也能跟随在他的身侧一起进入那陵墓之中不再分离。
但虞北凉再一次,再一次的拒绝了男人。
“师兄,你的血若是被他人服下或许还有些许作用,但我的体内却又那恶毒的存在,恐怕,根本无法奏效,就算喝下去也只是白忙活一场罢了”
“师兄,难道你忘了师傅曾说过的吗?每个人的生死皆由天定,外力无法插手其中,所以,半年便半年吧,我想我会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帮助他完成更多的想要做好的,做到的”
翌日。
烈日透过窗沿的缝隙照射在静心殿内的昏暗角落,早已习惯了在某一时刻苏醒的虞北凉再次依照自身的生活习惯从床榻之上起身,在穿上了华贵雍容的衣装后便推开了房间的大门走入了位于殿内后院的那一处小巧精致的花丛中,而在那百花李放之间,一道高大伟岸的身躯正在那为那些娇艳欲滴的小家伙们撒着点点露水。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师兄我也不好继续逼迫于你”
“师兄曾说过会一直保护你,而这个誓言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
李王朝万里疆域,黄天深渊。仟仟尛哾
“当初那三枚灵魄之石近在咫尺的时候我们没有及时出手抢夺,让其被外人抢走,而如今又传来李王朝太子殿下李无双出现在江南的消息,为何我们又只能躲在这个狭小黑暗的深渊地底妄自堕落?”
无论在哪,世人皆认黄天深渊乃一处王朝万里疆域内的死地,千百年来,任谁去往此地都只能落得个死字,即便是当今圣上李王麾下的铁骑也对此束手无措,只得远远地设立一处黄天都来保持对黄天深渊的时刻观察,也正因如此,无人得知在这样一片黄沙漫漫的地底下还存在着成百上千位活生生的人,哪怕这些人的脸上都被刻印着令人见之毛骨悚然的可怕烙印。
跟随着那一声回荡在地底宫殿内的厉声呵斥一直向上,直到一道道石柱闪烁着蔚蓝色的幽光照亮整个地宫时,一盏区别于其他的明黄色提灯在阵阵暖风中显化出一道清晰地人影,等到人影在光芒的描绘下成型凝聚,幻化真身之后,无论是谁都二话不说,跪拜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可曾记得我们是谁?”
“你们可曾记得是谁让我们蛰伏在这座地底宫殿以逸待劳蓄势待发?”
“你们谁还记得我是谁?”
接连抛出的三个问题令得所有跪拜在那盏明灯前的人低垂着自己的脑袋,从面具上透露出来的那一双双的眼眸更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因为,每当一声清脆的与台阶互相碰撞的脚步响起,就代表着自己距离死亡也更近了一步。
“看来你们都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我很是欣慰,但是!”,从明灯中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的男子展开双臂,扬起苍白的嘴角大声道:“这里是黄天深渊,乃是当初百鬼楼遭遇不幸永堕地狱的地方!从我们被阁主救助得以存活下来至今,我们就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存在的人,而是只为了阁主去行使生杀予夺之权的‘亡魂’,而现在!正是阁主需要我们的时候!”
作为彻底掌控这座地底宫殿的主人,但也同样是百鬼楼的十大护法之一的男子此刻已然揭下了覆盖在自己脸上的鬼怪面具,露出了自己那一副沟壑纵横犹如恶鬼一般的面容。
这便是当初在李王朝万里疆域内所发生的过的最为人所知的覆灭之战,当然,流传在世面上的尽皆是李王铁骑覆灭百鬼楼,但世人却不知百鬼楼如今依然存在,甚至连当初被重点照顾的十大护法都得以幸存,如今在黄天深渊负责看守百鬼楼旧址,保护着这座地底宫殿的正是十大护法中的一人,至于跪拜在其身前的自然也是当年未被杀害的那些百鬼楼的手下。
从黄天深渊离开,穿越黄沙腹地,终是踏入适宜人类居住的地界,且第一时间就会见到被李王安排军队以及大内密探看守着的黄天都,但除却世人不知百鬼楼的存在一样,也从未有人知晓大内密探大首领虞北凉与百鬼楼之间的关系。
空闲的日子里,就算是大内密探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哪怕是大首领虞北凉也不例外,但是今日突然到临黄天都的不速之客却又让她悄然间忙碌了起来。
打开黄天都城主府的大门,邀请跟随在自己身后,全身被一袭黑袍笼罩着面容的男子一起进入到其中后虞北凉关上了身后的大门,而后才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位脸上挂着一幅鬼怪面罩,身上还带有些许黄沙热浪的男子。
“是师兄他让你来的?”,虞北凉看着眼前的男子开口问道。
“属下青鬼,百鬼楼第一护法参见大人!”
面对着虞北凉那稍显厌烦的模样,自称百鬼楼第一护法的青鬼当即诚惶诚恐的双膝跪地,在取出一枚能够代表自身身份的令牌递给前者后才稳定了自己的嗓音继续说道:“阁主在三日前启用了百鬼令,意在驱动隐藏在各地各处的天阁势力前往江南,地宫自然是不甘落后,所以属下才会现身黄天都见过大人,希望大人撤去黄天都的军队一炷香的时间,让我地宫之人得以迅速离开,还望大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