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之地的某个黑暗角落,一个衣着破烂,全身血肉模糊的少女正在蹒跚着前进,她的头发凌乱,脸上全是金色的血液和灰尘,眼珠里布满了血丝。
“光明神啊,救救我吧!”
这已经是炽天使芬妮被流放到遗弃之地的第三十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而肉身上更是到处都是疮口,要不是天使的生命力顽强,她已经死亡了。
起初,炽天使芬妮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尽量屠杀这些该死的不死生物,她也是这么做的,可是被剥夺了力量的炽天使,发现自己很弱小,弱小得甚至只能杀死一只普通的青铜骷髅,甚至被青铜骷髅杀死。
她没有想过自己要逃出遗弃之地,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离不开这里的,索性多杀一些骷髅,那样就算陨落,也是一种荣耀。
很快,她发现,她不需要去刻意寻找不死生物,遗弃之地游荡的不死生物多如繁星,每时每刻都会有不死生物找上门来,她用尽自己的力量搏斗,幸运的是,低级的不死生物都不是她的对手。
很快,她遇到了最强劲的对手,一只白银骷髅,这已经不是现在的她能摆平的了,要是以前,白银骷髅在她眼里跟灰尘没什么两样,可是现在,那只白银骷髅甚至能要了她的命。
在一番搏斗之后,炽天使受了很严重的伤,白银骷髅却没有遭到多大的伤害,如果不是炽天使的血液含有光明属性,甚至她都伤不到白银骷髅。
当白银骷髅的屠刀落下之时,芬妮绝望了。
“很好,杀死我吧,这样我就能回到至高神的怀抱了!”
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炽天使芬妮的心中闪过一丝悲戚。就这样死了吗?死亡后,她应该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了吧?白银骷髅一定会吞噬掉自己的灵魂之火。
“不!”
芬妮呐喊一声,堪堪躲开了白银骷髅的屠刀。往后撤退。
“不,我不应该逃走。这是可耻的!战死是荣耀,而逃跑是无耻的,是对信仰的背叛!”
但是,可怜的炽天使看到白银骷髅的嘴,两个眼睛窟窿里闪烁的蓝色灵魂之火,她第一次知道,畏惧是什么感觉。她第一次心生退却。
“神啊,原谅我这次的懦弱……”
炽天使芬妮最终选择了逃跑,她在为自己找借口,她之所以逃跑。是为了以后杀死更多的不死生物,可是她的内心知道,她胆怯了,并且没有按照至高神的意志做事,而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
逃跑的炽天使落魄不堪。为了弥补心中悔恨,她继续屠杀着那些想要吞噬自己的不死生物,遇到强大的不死生物,她则躲避过去。
尽管如此,炽天使心中的悔恨不仅没有削弱。在一次次逃亡中,她变得更加愧疚,她真的是为了至高神才杀死那些不死生物吗?
她想起了夏伊的话,她就是这么活下来的。那自己,不也是为了活下去吗?
炽天使有点分不清自己的使命了,她是来消灭黑暗的,还是在黑暗中保全自己的?
除了身心的折磨,另一个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天使依靠神之本源存活,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活几百上千年。而现在,她的神之本源力被限制了,她宿体的本性开始暴露出来,她感觉到饿,感觉到渴。
这是无法抗拒的本能,炽天使很想进食,但是遗弃之地没有食物和水,饥饿让她原本仅存的力气更加雪上加霜。
虚弱的炽天使在砍下一只青铜骷髅的头颅之后,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青铜骷髅的灵魂之火颤颤巍巍飘出来,畏惧地想要朝远方逃遁。
没有头颅依靠的灵魂之火是脆弱的,炽天使只是轻轻一吸,灵魂之火便钻进了她的体内,炽天使的精神一振,饥饿感瞬间减轻了不少。
“灵魂之火可以当作能量?不不,难道我要吞噬邪恶的灵魂生存下去……不可能,我是天使,最纯洁最高尚的生灵,不能让这些邪恶的灵魂玷污。”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很快,就有一只青铜骷髅率领着二十只白骨骷髅的队伍开始围攻炽天使,炽天使依靠前几天吞噬的青铜骷髅的能量,战胜了它们,可是她自己也颓然倒地。
她没有去吞噬这些灵魂之火,尽管它们非常诱人,炽天使以为自己的意志十分顽强,当一只单独的白骨骷髅发现炽天使的灵魂之火,并且将它丑陋的嘴巴对准炽天使时,无力的炽天使顿时愤怒无比。
白骨骷髅试图吞噬炽天使的灵魂之火,只可惜它的力量太小了,炽天使如果想要反抗,就只能和它对吸,很快,白骨骷髅的灵魂之火被炽天使芬妮吸收了。
“至高神啊,我做了什么……”
炽天使无比悔恨,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在生存面前,以前坚定的信仰似乎不堪一击,而且,这种吞噬的满足感,让炽天使欲罢不能。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炽天使吞噬了几十颗青铜骷髅的灵魂之火时,她感觉自己体内有另外一种力量在壮大。
邪恶已经侵入了她的体内,炽天使开始绝望,恐惧,悲哀。
杀死敌人,然后吞噬,炽天使机械化地进行这一切,她不知道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单单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炽天使不再像一开始一样,向光明神祷告,并且告诉自己坚定的信仰,因为,她已经茫然了。
她当然渴望重新回到光明神的怀抱,可是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就算回去,她只会被烧死在圣焰之中,因为她的体内已经滋生出黑暗力量了。
一个月后,炽天使突然又开始思考了,她思考的,不再说对光明神的忠诚,和不死生物的憎恶,因为她已经没有资格审判一个不死生物了,她和不死生物没有任何区别,杀戮和吞噬,自私贪生。
“光明真的存在每个角落吗?黑暗终究会被光明驱散吗?”
炽天使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并非如此,遗弃之地只有黑暗,没有一丝曙光,而他们光明教宣扬的黎明终会来临,其实不过是谎言,因为黄昏也永不会变,接下来必定是黑夜。
“为什么?为什么光明神不来救我?他没有看到我的痛苦吗?为什么不来拯救一个忠实的信徒?为什么要抛弃我……”
炽天使在杀戮中思考着这些问题,她并没有期待得到答案,仅仅是质疑,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称呼,早就由至高神变为了光明神。
“光明神啊,原来,那个骷髅说得对,我们的生死你并不在乎,这不是牺牲,而是利用。”
炽天使每天会迎来越来越强大的生物进攻,而她发现,遗弃之地的不死生物是杀不干净的。
“看来你成长不少呢,脑子也好使了很多。”
那个令炽天使仇恨的声音出现了,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但是炽天使虽然恨她,却并没有挥舞着武器冲过去杀她,要是以前,就算明知道不是对手,她也会毫不犹豫,而现在,她却没有了那个心思。
更何况,王者权杖让她生不起任何反抗的意识。
夏伊慢慢地走过去,说道:“你为什么不说,凡是邪恶的,都应该被毁灭?凡是背叛至高神的,都应该被审判?为什么不向你的至高神祈祷,诅咒我被至高神毁灭?”
“我……”炽天使无言以对,她已经没这个资格了。
“因为你发现,其实你的祈祷,都是没用的,光明神杀不死我,也没办法拯救你,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拯救你,可怜的天使。”
“看看这个荒凉的世界,如果遗弃之地是神灵创造的,那为什么光明神不阻止呢?天使,不要觉得自己很可悲,因为,你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在遗弃之地根本不值一提,我也好,千千万万个不死生物也好,天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炽天使愕然地看着夏伊,并且看着不远处正在搏斗的不死生物,她陷入了沉思。
“这里叫作遗弃之地,我并不知道是被谁遗弃……兴许就是你们的光明神也说不定,要是这样的话,那遗弃之地不就是光明神亲手创造的?”夏伊笑道,“这些问题,我并不是很关心,因为,活下去才是我最看重的事情。”
炽天使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早已经没有了倔强,相反,像是一个等待被救赎的人。
“善良是没有条件的,可是邪恶总会为自己找借口……”
“可这些日子,你不也是在进行着这些邪恶的事情吗?或者说,在你还是天使的时候,就正在做,你杀戮的人类不死生物,平凡的生灵有多少呢?说得好听点,你们是忠诚于信仰,说白了,其实是你们的光明神害怕有人威胁到他,他想要生存而已。”
“可见啊,善良不是绝对的,邪恶不是绝对的,黑暗不是绝对的,光明也不是绝对的……只有生命,才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