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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眉回到家里时,楚明秋正和六爷在他的书房里面摆弄着他刚从琉璃厂淘来的几样东西,世道艰难,不少人偷偷上琉璃厂和潘家园卖自己的珍藏。
更让楚明秋意外的是,现在好些人只要粮食,要不粮票也行,如果是钱的话,则是以黑市粮价的数倍。
“这《紫藤明月》不错,潘天寿在几十年前便小有名气,当年琉璃厂聚宝斋一幅画便要八百大洋,这幅《雄关漫道》很有潜力,这李可染的画值得收藏,花多少?七十,小子,这次眼光不错…。”
“那当然,我都打听过了,这李可染是齐白石的高徒,在拜师前便小有名气,跟随齐白石足足十年,尽得老齐真传,我估计等个十来二十年,他的画值大钱了。”
“你小子,就一身铜臭,这铜鼎应该是秦代的,花多少钱?十斤白面和二十斤玉米面,小子行啊,你比你老子会作生意。”
楚眉在外听着憋不住好笑,她知道楚明秋这些年时不时上琉璃厂潘家园,除了买以外,有时候还卖,前两年还偶尔听说打眼,现在是越来越老辣了,上次楚眉好奇买回来幅画,据说还是个新冒起的青年作家,结果被他点评得惨不忍睹。
楚眉自然不服,掉头去问六爷和包德茂,没想到两个老成精的家伙的意见居然与楚明秋大同小异,由此楚眉才知道,楚明秋的眼光老辣。
不过,据她所知,楚明秋对现代的画家作品不是很感冒,除了他师兄年悲秋,其他的好像还都看不上眼,什么时候开始收藏现代画家的作品了。
不过,楚眉也知道,楚明秋买这些东西可不全是为了收藏,更多的是为了将来卖出去,或者说是保值。
“这人民币没多大用,现在什么都要票,有钱没票等于一堆废纸,眉子,大哥留给你的拿点钱,拿点出来,买上几幅有前途画家的画,将来就够了。”
想着楚明秋一本正经的神情,楚眉就禁不住好笑,不过有一点没错,现在钱的用处不大,买上几幅画收藏起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着楚眉开口招呼,楚明秋和六爷扭头看了她一眼,俩人都有点意外,今天并非周末,这楚眉怎么就回来了。
“我回来拿点衣服,过几天可能要参加下乡工作组。”楚眉简单解释了下,随即便被桌上的东西吸引,桌上除了七八幅画外,还有两件青铜器和几件瓷器。
“小叔,这是钧瓷吧。”楚眉拿起靠近手边的那瓷器问道,楚明秋点点头,楚眉又问:“这要多少钱呀。”
“不贵,四百二十块,另外加上二十斤大米。”楚明秋笑嘻嘻说,楚眉噗嗤一乐:“小叔,你辛辛苦苦种了半天粮食,全换这个呀,这年月,粮食可金贵了。”
“粮食还有,眉子,这可是宋代钧瓷,好不容易碰上,这要放过了,我恐怕要有几个月睡不着觉。”楚明秋乐呵呵的说。
这段时间,他不是琉璃厂潘家园便是月坛,古画,现代画,油画,国画,瓷器,青铜,邮票,弄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这几件不过这两天的收获,前些天他还弄到一幅仇十洲的画,把六爷惊得当时便站起来了,随后便给他没收了。
六爷给他定了规矩,淘来的东西都要经他鉴赏,最好的都被他收起来了,剩下的才让他收到如意楼三楼,可那些收起来的,楚明秋就再也没看到了,总觉得六爷贪污了他的东西。
正说着,王熟地进来了:“小秋,外面有人找。”
楚明秋答应声便出去了,过了会,手里抱着两幅画回来了,六爷连忙让他打开,却是徐悲鸿的两幅画,奔马图和杰丽丝小姐。
徐悲鸿的画在建国之初还能在荣宝斋里买到,可在徐悲鸿死后,市面上便越来越少,收藏也就越发不易。
楚眉还有些纳闷:“小叔,谁找你呀,什么事?”
楚明秋冲着桌上的画示意下:“诺,卖画的,你小叔我,在燕京收藏界可是有些名气了,好些人要卖画便直接上楚家大院来了。”
楚眉不由愕然,六爷笑骂道:“这小子,一点不知道藏拙,到时候有你苦头吃。”
“这有什么,国家不禁止书画买卖的,好多书画院都有卖的。”楚明秋倒是不在乎,现在国家严控的是各种物资,对书画这些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东西,控制倒不是很严,而且价格也比较便宜,象六爷很看重的李可染的画也不过七十块一幅,就算很有名气的傅抱石,徐悲鸿,齐白石,这些人的画也不贵,只要有钱,可以随便买,不要票。
“什么有什么,”六爷的眼珠子一下便瞪起来了:“书都念那去了。”
楚明秋嘿嘿笑了两声:“放心,老爸,我懂,要藏拙,可这不是逼得没办法,总不能扛着粮食上市场去吧。”
就是那幅仇十洲的画,让他在燕京收藏界名声大振,那幅画的主人非要粮食不要钱,两百斤粮食换,楚明秋实在舍不得,将他带回家里,用一百斤大米五十斤面粉再加上两百块钱,这才把那副仇十洲的画留下。
从此以后,楚明秋的名声传开了,家里有好玩艺的,全在琉璃厂等他,全是要粮食不要钱的主,再后来,凤霞又给他介绍了些主顾,于是他的生意就更忙了。
“记得就好。”六爷点点头,他也很喜欢那幅仇十洲的画,几乎每两三天便要看一次,楚明秋就算想临摹也得等他空了才有机会。
“你们要下到那去?”六爷又问楚眉,这也不是楚眉第一次下乡,以前每次下乡都是岳秀秀替她准备,楚眉回校后再悄悄精简一番。
“还不确定,今天传达的文件,学校领导也说了,我们是肯定要下去。”楚眉边说边玩味着手里的钧瓷,家里的瓷器不少,可新添的不多,楚明秋对瓷器不是很感兴趣,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书画和邮票上,这件钧瓷还是楚眉看到的楚明秋买回来的第一件瓷器。
“小心点。”六爷嘀咕了句,便低下头看着桌面的画,楚明秋却很感兴趣问她们下去做什么,楚眉说:“整风整社,文件上说,这几年公社发展中出了不少问题,要进行整顿。”
楚明秋沉凝会想了想最近的人民日报的社论,微微点头,楚眉有些疑惑的问:“怎么啦,小叔?”
楚明秋摇摇头说:“没什么,下去后要注意,立场要左边点。”
楚眉轻轻笑了下,陪着六爷说了会话便回去了。待她走后,六爷和楚明秋继续把玩桌上的书画瓷器,六爷考了下楚明秋的书,楚明秋对答如流。
“你怎么看?”六爷忽然问,楚明秋有些莫名其妙,六爷下颌朝外面点了下,楚明秋有些恍然大悟:“你说眉子呀。”
六爷点点头,楚明秋笑了下:“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这种事了,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不是这个。”六爷的话现在很简单,楚明秋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了:“老爸,管那么多做什么,不就是整风整社吗,与咱们无关。”
“谁说没有,”六爷又瞪了他一眼:“天真!”
“是,老爸。”楚明秋冲着他作个鬼脸才说:“这次是让下面的人出气,这两年,下面干得太不成话了,老百姓怨气很大,下面公社一级的干部要倒霉了。”
六爷站起来,楚明秋连忙跟上去,俩人从书房出来,六爷没有坐到他一贯的位置上,而是就近坐下,拿出烟斗,楚明秋连忙找来火柴给他点上。
“嗯,明白就好,唉,也该整整了。”六爷叹口气,喷出股烟雾:“再不整,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嗯,是这样,”楚明秋说:“这样整一下,这饥荒就算过去了。”
“过去了?”六爷微微皱眉,然后摇摇头:“没这样容易,这饥荒,饥荒,一饥荒两年,总要有个两三年时间,以后,你存的那点粮食不要再拿去换东西了。”
楚明秋嗯了声表示知道了,现在他的负担挺大,每月除了正常消耗的,粮本上的粮食外,还要从粮库补贴百斤左右,另外每月给虎子勇子王熟地熊掌楚宽远补贴十斤粮食,给牛黄豆蔻补贴十五斤,这样算下来,每月额外要一百六七十斤粮食。
六爷看上去有点累了,抽完烟也没出去,坐在那直打瞌睡,楚明秋悄悄给他盖上床毛毯,没成想将他惊醒了。
“睡觉了?”六爷嘟囔着站起来便超卧室走,走了没两步,好像睡醒了似的,不满的嚷嚷起来:“我还没吃饭呢,怎么这就睡觉了,这天不是还没黑呢。”
楚明秋心里发酸,连忙赔笑解释:“吃饭还有会呢,我看你睡着了,要不先睡会,睡醒了咱再吃饭。”
“那有先睡觉后吃饭的。”六爷依旧嘟囔着,楚明秋要上去扶他,却被他甩开,他连忙抢在他前面进去,在摇椅上铺上毯子,让六爷坐下,再给他盖上毛毯,六爷躺在椅子上,摆手示意让楚明秋去书房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
楚明秋答应声,将桌上一本摊开的书拿到他手上再出门,钧瓷和秦青铜,他便留在书房里,其他几幅画则抱着,出门时朝卧室看了眼,六爷正安静的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