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崔正平顿时愣住,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他开始紧张,看起来他与四娘的关系挺密切的。
他匆忙的感谢一声,然后不辞而别。
应该是派人去冀州确认妹妹是否安全了吧?
宋真怀里的儿子扑腾着腿,应该是示意不想在这里待了。
他转身离开了后院,走到门口处顿了顿脚步,对守候的田七轻声说道。
“你带着这块令牌,找到城北第六间房子,对房主说,马上派人去冀州,帮我查一查一个叫做崔正芙的女子。”
“记住,一定要快!今晚之前,我要得到她的所有资料。”
田七低头应下,立即快步跑出崔府。
宋真不相信别人,他只相信自己查到的信息。
在案子未破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谁说兄不会弑妹的?你看汴州赵六郎不也杀了他姐?
.......
临近子时——
此时,整个清河崔氏灯火皆灭,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崔梦竹和小宋景天已经睡了,而宋真仍在院子里的凉亭吹着夏天的风。
六道盟的人准时在规定时间之内来到崔府。
“回盟主,根据我们的人查证,崔正芙自四月十一离开冀州,至五月十八重新回到学堂。”
宋真端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皱眉再问一遍。
“你确定崔正芙没有死?”
“没错,活得好好的,我们的人甚至与她有过沟通。”
宋真的手指在石桌上不断的叩击,他在思考。
崔正芙四月十一离开冀州,然后于四月三十参加三兄崔正经的葬礼,五月七出殡......
等等!既然是五月七出的殡,根据崔正平口述,出完殡之后,她就立即返回冀州了。
贝州与冀州的距离很近,即使步行,最多需要三天。
没理由啊,她居然在回去的路上花费了十一天的时间?
在这十一天里,她到底去了哪?
又或者说,崔正平,他在说谎?
宋真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崔正芙被狸猫换太子了?
十八号回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而是易容者!
“没错!有这个可能性!”
于是,宋真立即追问道:“崔正芙的身高,是多少?”
“回盟主,崔正芙大概身高五尺有余。”
唐朝一尺约等于现代的30.7cm,五尺也就是一米五。
“有余,是余多少?”
“过半。”
那就是说,有一米六了,这与他之前在崔梦竹的帮助下,推算出的死者身高大约158cm,有些许误差,但是在合理的误差之内。
没想到,那个六道盟的马仔却突然改口。
“不对,盟主我记错了,她应该身高六尺。”
“???”宋真面色冷了下来,“到底是多少?”
“是六尺。”马仔面红耳赤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的身高是五尺半,当我与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她比我还要高出一个头。”
比五尺半还要更高的,那就不可能只有一米六了。
但是,一米八身高的女子,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宋真随后想到他的老婆崔梦竹,她的身高就是六尺,遥遥领先同代女子。
可是,她是个特例啊,整个大唐都找不出来几个。
不过不一定是假消息,毕竟崔正芙和崔梦竹是同一个太爷爷,也许基因返璞归真了,也说不好。
“明天早上准备车子,我去一趟冀州。”
......
宋真还是决定亲自去验证一下,反正两地距离不远,骑马奔跑半天就能回来。
他这次出门,帮崔梦竹母子提前准备了五个女保镖,并且让田七别跟来。
他随身带了五个兵,全部身着明光铠,而他本人,也穿着鱼鳞甲。
出门需要一个身份,最好的身份就是唐将。
大唐军士,无往不利!
一行人直接走进开在冀州的正大学堂里,无人敢阻拦。
他们没有打一声招呼,径直踏足学堂之内。
其威武霸气的形象,吸引了不少富家子弟的围观。
“他们是谁啊?”
“不知道。”
“他们为何要来学堂?”
“不知道。”
“他们好像在找人,到底是谁犯了事?”
“不知道。”
“看起来不像是冀州都督府的士兵啊?”
“肯定不是,冀州兵是玄青色明光铠,这几人是赤玄色明光铠,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唐军十七卫,铠甲大都以玄色为底色,加以其他部位不同颜色来点缀。
共有六种,即青红皂白金蓝。
金吾卫和千牛卫这种隶属于皇家的军队,当然是玄金色。
然后边军四卫分别是玄青色、玄白色、玄蓝色和全身黑甲。
神武卫是最特殊的,独占赤玄色!底色为深红色,肩膀、胸甲以及手臂部位涂抹着小部分区域的黑色,然后背后加上一个火红色的披风。
神武卫将领头盔的样式都跟其他卫有很大差别,不是那种圆桶状,如同修罗铠甲那样,有个斜着向上的造型,并且额头上方有个黑红牛角。
由于神武卫大都不用亲自上阵杀敌,所以铠甲设计得更加轻便。
当铠甲抛弃了实用性,就会朝着美观发展。
神武卫战袍的造型是最帅气的,这在大唐十六卫中达成共识。
......
“崔正芙在哪里?”宋真的语气很冰冷。
冀州正大学堂的学正犹豫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堂是多个世家联合承办的,里面的老师是各个家族的精英。
而他们只会读书作赋,教书育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我数三个数,你们马上把她找来。”
此话一出,学生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崔正芙到底犯了什么罪?
军士负责打仗的,他们又不负责抓人啊。
“会不会是,她的姘头张武寂惹到军士了?”
“有可能,这个张武寂整天游手好闲的,我阿耶阿娘都叫我不要跟他玩。”
“不对啊,如果真是那个男人犯了错,应该去抓捕他才对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张武寂人间蒸发了?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
宋真听着旁人的议论声,他敏锐的捕捉到一则信息,原来崔正芙还有一个小情人,名叫张武寂?
不过她的眼光似乎不太好,张武寂在众人心里形象很差劲。
没过一会儿,崔正芙便被热心同学拖了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神色满不情愿,当她看见宋真的那一刻,眼神中忽然闪过的慌乱,被发现了。
宋真微微眯起眼睛,她为什么要慌乱呢?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崔正芙在短暂的恢复平静后,居然身子直接颤抖起来,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将,将军,不知你找小女,何事?”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俨然一只小白兔遇见了大灰狼的惊恐。
宋真比对了一下她的身高,确实有一米八,所言非虚。
他深深地望了眼她,随后轻笑道:“没事了。”
“???”
崔正芙弱弱的问:“我,我可以走了吗?”
“是的,你可以离开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老者在两人的扶持下走了出来。
“所以,你们是想直接一走了之吗?”
宋真刚转身,便听到了这道火药味特别浓郁的话,他无奈的摇摇头,真是的,这种无聊的打脸情节能不能不要再上演了?
“你待如何?”
“未经允许,私闯民宅,扣押学生,你说你犯了几条罪?”
宋真忍不住哈哈大笑:“首先,我要指正一下你刚才话里的错误。”
“《唐律疏议》里,从未禁止过朝廷官员进入民宅依法审讯的律例,如果有,请你指出来,是第几条?”
“第二,私闯民宅的律例,里面说的是,夜半闯入人家,主人出于防卫,登时杀死闯入者,不论罪。如今艳阳高照,你说我哪里犯法了?”
老者皱眉,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硬茬子,他不懂唐律,他以为这个年轻人也不懂,所以想倚老卖老。
见其无法反驳,宋真一刻都不想停留,直接带人走了出去。
“站住!”老者一声令下,学堂的年轻人立即冲上去拦住了路。
“老头,你又想怎样?”
“你可知我是谁?”老者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露出一股王霸之气,围观的学生们见状,眼冒金星。
宋真冷冷的说:“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怎么?想以背景压人?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我可是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
“哦。”宋真嘴角轻扬,他向老者逼近一步,“那么,我能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吗?”
“一个宵小如何配知道老夫的名字?”
“啊对对对,我不配。”
宋真听笑了,他用手指了指老者,面色冷了下来:“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你,从今日起,被踢出清河崔氏族谱了。”
“哈哈哈。”老者听到了生平最好笑的笑话,“就你?不过是一介麒麟楦罢了,也能陷我于不忠?”
【麒麟楦:唐朝辱骂官员的名词,翻译过来就是穿着朝服的驴子。】
他以为,五姓七望还像过去一样声名鹤立,他以为朝廷不敢动他们。
只因为他不在洛阳和长安,所以不明白那两个地方的族人,生活被折磨得多么艰难。
他凭靠着祖辈留下丰厚遗产,就可以随意对一个人颐指气使。
宋真没想到,怎么老婆娘家这么多脑残玩意?生在五姓七望就高人一等是吧?真以为自己家族天下无敌了?
那么,大唐是你家的吗?
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家的风骨”?
看来,回去得跟老丈人说一下了,族规里面必须要加一条,以后出去别特么到处吹牛逼自己是清河崔氏。
老者之所以要站出来说话,就是因为崔正芙是如今新族长的近亲。
他并不是嫡系子弟,但是哪个旁系子弟不想跟嫡系混?
讨好嫡系,人家从指缝间稍微流出来的利益,都能让他们过得很好。
况且,这是崔正芙对他的“要求”,刻意为难了自己,岂能轻松放这些人离开?
只是,到底是为了争一口气,还是她有别其他目的,这就不清楚了。
老者没有理由拒绝这一次千载难逢的与嫡系子弟亲近的机会。
只是,这一次他舔错人了。
“谁敢拦我?”宋真冷若寒霜的望了眼那群学生。
“你得罪了学正,尊师重道乃儒家礼义,你必须向崔学正道歉!”
“看来,你是读书读傻了。没看见是他先为难我的吗?”
“你硬闯学堂,本就有罪。”
“我有罪?我依法办案,何罪之有?”
锵——
见将军被阻,身旁的五名士兵立即拔刀向众人,从他们角度出发,保护将军安危,乃军中严令!
刀刃相见,那群手无缚坤之力的学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收刀!”
“可是,将军......”
宋真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别说来十个,哪怕是十一个,他们也不能伤我分毫。”
“如果我连这群文弱书生都惧怕,我也不配当你们的上将。”
老大都这么说了,五名士兵只好放下刀。
“随我一起,打出去!医药费我赔!”
“???”
话音刚落,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宋真一脚将一群学生踹倒。
他们不再犹豫,也跟着出了拳。
.......
场面一阵混乱,引起外人围观,所幸这时候,街道上跑来一大队身着玄青色明光铠的士兵,足足有一百名。
士兵们在一名紫色官袍的男子带领下,很快便维护了现场。
“下官,拜见雷国公,有失远迎,是臣之失能。”
什么?雷国公?学堂倒在地上的学生,还有站着的学正,一个个目瞪口呆。
不是,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国公吗?
老者直接亚麻呆在原地,因为他想起来了,新任族长有一个乘龙快婿,听说正是国公。
坏了坏了,大水冲走龙王庙。
“雷国公没负伤吧?”
宋真无所谓的笑笑:“你觉得,这群连马槊都拿不起来的读书郎,能伤得了我吗?”
“你是?”
“下官姓冯,名斯年,乃冀州都督。”
唐朝军界的食物链就是,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县侯>十六卫将军>都督>十六卫中郎将。
都督在唐朝只是一个地方军事长官,到了晚唐,节度使的权力都比他大!
但是,初唐时期的都督大都是亲王的闲职,挂个名领高官俸禄没什么权力,例如滕王李元婴便是洪州都督,冯斯年是个例外。
因为冀州是抵御幽州的一道屏障,李治不敢让那群酒囊饭袋的亲王去干。
宋真无论从官职还是爵位上,都比冯斯年要高得多,怪不得他如此诚惶诚恐。
“我先回清河崔氏了,来日有空,我请冯都督喝茶。”
“拜过,雷国公,一路顺风。”
老者追了上去:“雷,雷国公,刚才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我向你诚挚的道歉。”
宋真冷哼一声:“晚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老者瘫软在地上,双目失神,失去了清河崔氏的庇护,他该何去何从啊?
宋真眼角余光扫到崔正芙,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其实她刚才的演技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她没有多此一举,派那个老头出来秀智商。
宋真还真的无法确定,她是演的。
先是让一个无脑老者故意制造矛盾,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另有所图?
看来,一切的无脑操作,不一定是无脑,恰恰是操控这一切的人,太有脑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