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孵化
景以柔走到洞口,战战兢兢地探头出去,打量一下周围。
幸好,一个人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将目光锁定在眼前的青石板路上,不用害怕走错了,因为这里只有一条路,一条向上的路。
景以柔爬了大约五六十个台阶,又沿着石板路向前走了三五步,再往左拐了一个近90度的弯,向前走了两步,侧身从石壁间挤了过去,又弯腰钻过一个小石洞。
她刚刚将脑袋从小石洞里伸出来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她突然就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就好像有人突然拧开了收音机,这不合理呀!
她抬头望出去,只觉得头皮发麻,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你有没有那种一下子被几百号人盯着看的经验,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那种看,反正景以柔从来没有这种经验。
于是,她就卡在了洞里,既不想钻出来,又不想退回去。
不过,她只纠结了一小会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爬出了洞,因为相比较而言,趴在那里被大家看,感觉更糟糕。
景以柔扶着石壁,站直了身子,可能是因为站起来的太快,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胃也抖了起来。
一个温和的女声朝她喊:“欢迎景以柔,请下来就坐。”
景以柔扶着石壁,如履薄冰地沿着台阶,朝右下方走到底。
已经没有台阶可以走了,景以柔不得不抬头寻找路,这一抬头,她才发现先前那些人看的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小石洞上方的影像。
影像里的画面很美,可是并没有声音。
画面里,那紫尾美人鱼正扇着如雾的鳍羽,跳着人鱼族的欢迎舞,很炫目的舞姿。
石壁上,云尚飞原本肉乎乎的五官看起来更呆萌了。
景以柔从影像上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观众席,发现有几个同学朝景以柔挥了挥手,她也伸了伸手,便快速低下头,心里一边思量着他们是不是觉得她很怪?一边朝他们走去。
景以柔走得很快,像是经过别人家西瓜田似的穿过三排桌子,经过几个流着哈喇子的高年级男生和一群叽叽喳喳花痴状的女生,走到竖着“新生”牌子的那张圆桌旁,选了个位置坐下来,景以柔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离其他三个人都比较远。
明墨白抱着个胳膊,像是不认识她似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倒是那个白皙男孩朝她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还指了指她的翅膀,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景以柔羞涩地低下头,用手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白皙男孩旁边的眼镜男孩,低头扫一眼面前的那块西瓜模样的石头,开口问景以柔:“你说,我的灵石是石头,还是西瓜?”
景以柔犹豫一下,才谨慎地回答道:“嗯……有可能是西瓜。”
景以柔说完,赶紧低下头,目光无处安放的她只得瞅着手里的石头,突然,她想到自己的妖身可能是鸡蛋,这真让人郁闷。
眼镜男孩一脸失落地说:“我还想,我怎么地也应该是条威风的大龙,再不济是个漂亮的孔雀也行呀!却没想到是个西瓜……”眼镜男孩说着,瞅了一眼景以柔的翅膀,便一撇嘴,又说道,“嗯……不过,我的西瓜可是世界上最圆的西瓜,绝对不是平常的那种,说不准……里面不是西瓜瓤,是金子呢!”
景以柔对金子不太感兴趣,对和陌生人搭腔更是不适应,便学着前面那个男同学的模样,假装痴痴地注视着美人鱼。
其实,景以柔很不喜欢看石壁上的影像,因为她一想到洞里发生的事,就有一种自己被当猴子耍了的感觉。
她便偷偷移开目光去打量四周。
这是个平坦的山坳,一座又一座高山围在四周,这些山笔直得不像山,倒像一根根竹子,下端栽入石缝里,上端插入云霄里,围成一个圈,中间正合适留了个这样的一块平地,能安放几十张石头圆桌,景以柔断定,这里应该是特意开辟出来的广场。
景以柔为了不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触,不得不一遍遍地去看那些陡峭的山峰,那些老师的头顶,那些学生的脚……终于让她看出来一个问题,这里除了她走下来的台阶,没有其他出路!既没有上山的路,也没有下山的路。
难道要原路返回?景以柔真的不想再走进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了!可能这么多人一起走,就不会害怕了吧?
景以柔放眼望去,广场上坐满了人,就连最后边高高的主席台上,也坐满了人,此刻大家都在看石壁上的彩色影像。
画面上的云尚飞正无声地嚎啕大哭着。
景以柔鼻头一酸,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去看那山,看那石,就是不看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石壁上的美人鱼转着圈圈,跳起告别舞时,云尚飞扛着根竹竿模样的石柱子走下了台阶,那石柱子足有半个他那么高,他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把石柱子掼到圆桌上,坐到景以柔和明墨白中间的椅子上,一脸的不开心。
云尚飞阴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景以柔和明墨白这两个杀千刀的和一路上受的冤枉气之间分出了胜负,他决定暂时原谅这两个人,拍着桌子就开始了控诉:“你们说,那个美人鱼是不是有病?前脚用妖术让我梦见哈哈被车撞死了,等我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你猜她和我说什么?”他几乎完美地模仿了景以柔记忆里美人鱼的姿势和语调,说道,“眼泪是灵魂的一部分,那我就问了,我一下子流了这么多眼泪,灵魂是不是早哭没了?我这疑问没错吧?她又说哭出来的才叫眼泪,付出的才叫爱。那我就问了,是不是从来不哭的人就没有灵魂?我这问题问得也没错吧?结果,你猜怎么的?她二话没说,把个石柱子塞给我,然后一尾巴把我扫了出来,我抱着这个玩意,那叫一个冤枉,刚想丢掉,门口那个看门的大爷却朝我吼,不让我丢,等我费老鼻子力气把这玩意扛到门口,刚想和那个手里举着个破球的看门大爷说上几句,结果他直接瞪着眼睛,让我别再和他说话了,我压根就一句话还没有和他说,好不好?”
“哈哈……手里举着个破球的看门大爷……”对面的眼镜男孩,笑得老开心了,似乎没有注意到云尚飞想要冲过去咬死他的神情。
云尚飞强压着怒火,捅了捅石头柱子问:“这破石头到底有什么用?”
“这个是我们的灵石,据说和我们的妖身有关。”眼镜男孩边笑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灵石,对云尚飞说。
“你是说……”云尚飞一脸的惊恐,“我的妖身是个棒槌?还是石头的?这也……太tm草率了吧?”
“棒槌?”眼镜男孩笑得捶起了桌子,就连他戴着的金边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他也没有去扶一下。
“笑什么笑?好歹比你的那个破足球好!你用它来干嘛?踢着玩?”云尚飞终于忍不住了,他毫不客气地怒怼道。
眼镜男孩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心虚地抬手,扶了扶眼镜,无比担忧地瞅着自己的灵石。
也许是因为云尚飞吼叫的声音有点大,隔壁四年级的两个女生,闻声,嬉皮笑脸地坐了过来。
那个长发飘飘的女生指着云尚飞的棒槌说:“这其实是一个蛋。”
一个“蛋”字,直接把云尚飞砸蒙圈了:“什么蛋长这样?那它妈妈该多倒霉呀?生它!”云尚飞此言一出,满脸后悔,毕竟那是他的妖身。
两个女生相互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
另一个短发女生说:“不怕,石生洞里的石头不过是一个带妖术的容器,这都是暂时的,等它孵化出来,哼……就漂……嗯……不一样了!”说到这里,她古怪地笑了一下。
景以柔从她的笑容里读出了不怀好意。
云尚飞却啥也没注意,一脸惊喜地问:“也就是说,它也有可能是条龙?”
“理论上……是可能的!”长发女生严谨地回答。
云尚飞立马把桌子上的灵石搂到怀里,说:“难怪那个大嗓门叔叔的石头会动,原来它能被孵化。”
“那要怎么孵化?”眼镜男扶了扶眼镜,急不可耐地问。
“那……”那个短发女生抢先回答道,“自然是像母鸡孵小鸡一样了!”说完,她扫视一下,收割了一下新生们惊愕的表情,然后咧着嘴点点头,表示对他们的这波表情很满意。
“我的……有这么长呢!”云尚飞一脸委屈地伸开胳膊量了一下他的蛋,“天呢!我要怎么蹲,才能整个地覆盖住它?”
长发女生一手捂着嘴,一手捶着短发女生的肩膀,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景以柔决定不相信她们的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明墨白,隔着衣服摸了摸兜里有着许多棱角的灵石,面色凝重地望向主席台。
那个白皙男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景以柔的翅膀,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