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之洲
日子就像小石头子落水激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过去,最终,了无痕迹的模样。
景以柔既没有找到解开妖尊府书房结界的办法,也没有放弃得到秘笈的想法,这件事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以至于让景以柔一想起这件事就像是一下子吞吃了毛球,可是今天她终于有机会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因为今天上午,她的幻术课终于破天荒地有了起色。
这很不容易,因为之前每一节幻术课,景以柔除了掉眼泪,就没有过其他收获。这次,她居然让水晶球蒙上薄薄的一层粉红色雾气。
虽然在此之前,明墨白刚刚因为让雾气凝结出一个有模有样的人影而得到了杜老师的赞扬。可是,即便她不是最好的,景以柔还是很开心,整整一上午她的脸上都是一副嘴里含了块糖的模样,心里反复念叨着“我喜欢自己”,“我能行”,“我有能力选择”,她正是利用这三句咒语一样的话让自己冲出了回忆的牢笼,摆脱了水晶球的蛊惑,成功地幻化出了雾气。
这种感觉真好!
吃午饭时,一上幻术课就不搭理人的云尚飞终于忍不住对着肉丝炒芹菜开了口,说:“我决定了,我们一定要得到老平的秘笈,我真是看够了‘肚子疼’那对挑衅的眉毛,等我得到了秘笈里的绝世妖术,我一定要拿镊子一根一根地把它们都拔掉!”
景以柔嚼着葱油饼,犹豫着要不要接话,等咽下嘴里的饭,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说:“尚飞,杜老师其实没有错。”
云尚飞立刻变了脸色,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都是我的错了?”
看着云尚飞剑拔弩张的模样,景以柔立即有些后悔了,可是她没给自己机会逃避,她捏紧了筷子说:“你也没有错,只是……只是还没有成功,只要你努力一下,是会成功的,你看……我今天就没有哭。”
“你是在炫耀吗?”云尚飞用手里的筷子,指着景以柔问。
明墨白用手指敲击着木头桌子,不冷不热地说:“你想打一架吗?”
“我为什么要打架?”云尚飞像是被惹毛了的野狗,谁靠近就朝谁嘶吼。
“我们不打架!”景以柔坚定地说,“尚飞,我知道,作为朋友我们应该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可是你这样想杜老师,真的对自己不好。师姐说过,总是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你忘了吗?师姐还说,如果在你眼里周围人都是坏人,那么你就是活在地狱里。”
“少和我来这套,你以为你是师姐吗?我真没有想到,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不帮我说话!”云尚飞主人“啪”地一声摔了筷子,站起身,走了。
景以柔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来平息一下脑子打结了的感觉,这下她是真的后悔了,她真的不想失去云尚飞这个朋友,她埋怨自己不该多说话的!
明墨白像电影散场时走出来的观影人,不咸不淡道:“何必多管闲事?”
是朋友的事呀!怎么能算多管闲事?景以柔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她看着明墨白的眼睛,拿不准如果她这么说的话,明墨白是不是也会生气地离开。
她盯着明墨白胡思乱想着,恍惚中,耳边有风吹来,读心的抽离感又来了,她知道自己将又一次钻进明墨白的眼睛里。
下一秒,她掉进了一个漆黑的世界,她迅速适应了黑暗,发现自己的视线从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桌面斜斜地穿过去,盯着右前方那个男孩的身影。
那个男孩站在高大的红木柜子前,手里举着一根蜡烛,正在急切地翻看着抽屉里的东西。
轻微翻动纸张的声音传来。
突然,声音停了下来。
那个男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停止了动作。红色的翅膀一闪就从他后背上长出来,又无声地展开包裹住了他整个身子,也捂住了蜡烛的光亮。
周围静极了。
不一会儿,又传来一阵细细簌簌合拢纸张的声音。
景以柔隐隐约约地就看见那个男孩拿着什么,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四下里望了望,然后溜出去,回身,关紧了那扇镂空的雕花木门。
月色微亮,夏之洲的那张脸隐约可辨。
明墨白冷冷的声音,像是电影旁白一样低低地响起:“何必多管闲事?”。
接着,景以柔就感觉自己站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那张宽大的书桌,摸到那一整面墙做成的黑漆漆的高大书架前,她刚刚朝书架伸出了手,就觉得眼前一亮,像是停了电的黑夜,突然来了电一样。
灯光刺眼,食堂里嘈杂的声音也像是从突然通了电的录音机里冲了出来,吓得景以柔一哆嗦回过神来,这个书房模样的地方是那么眼熟,她很确定自己曾经见过。
“你的角?”明墨白询问。
景以柔慌乱地笑了一下,尽管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尴尬,她只得赶紧低下了头,假装干饭人附体,却对着饭盒里土豆炖芸豆发起了呆。
夏之洲到底拿走了什么?
他就是那个贼?
所以,书房才被布下了结界?
还是说,他破解了结界?
明墨白大半夜偷偷在找什么?
找平谛天的秘笈?
可是他为什么没说?
她偷偷抬起眼皮看了明墨白一眼。
他正皱着眉头机械地嚼着饭菜,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
景以柔思索着该不该直接问他?
如果直接问,她肯定就要说出自己会读心,一想到书上那个会读心的土系师姐的下场,她就害怕,她会因此失去所有朋友吗?可是,这么长时间以后,什么都憋着不问的她早已像鼓起来的气球,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爆掉。
幸好,下午幻术老师临时有事,他们改上五行驭术课,这样,她就可以借机躲开明墨白,不用害怕自己一时冲动直接问他,并且,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一下整件事。
几乎一节五行驭术课,景以柔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以至于林老师误以为她的心不在焉是因为生病了。
在独自练习利用驭火术让火柴自燃时,景以柔抓住机会,又偷偷观察起夏之洲来。
今天的夏之洲看起来有些特别,他的脸上像是被谁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左边脸肿起来老高,有很明显的手指痕迹,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扇妖尊儿子耳光?
景以柔好奇地盯着夏之洲看,一直我行我素的夏之洲此刻正看着手里的火柴,他不念咒语,也不结印,看表情像是只有和那火柴打一架,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这让景以柔直接打消了找机会盯着他的眼睛,走进他心里的念头,毕竟这样的他看起来不好惹,最主要的是她的读心术时有时无,发挥作用只能靠碰运气。
景以柔就这样胡思乱想地混到了下课钟声响起,也没能让火柴头有一丁点的变化。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钟声还没有响完,“噗呲”一声,从夏之洲手里窜出好高的火苗,他的火柴自燃了。
于是,景以柔成功地垫了底,要知道五个人中间,她一直都是第四名的,她因此很是沮丧,所以当老师刚走,一枚水球从操场西北角朝着夏之洲飞过来时,她心里是有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的,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个这么坏的念头时,就赶紧张开翅膀朝夏之洲冲过去,她不能因为他比她表现好,就心安理得地让他替自己挨水球呀!
师姐曾经教育过云尚飞,嫉妒是亲手给自己的心捆上的那道绳索,是逼自己喝下的毒药,是给自己挖好的火坑。
结果,夏之洲居然轻松地避开了水球,对着跑到他跟前的景以柔说了句:“没事,我习惯了!”
“习惯了?”景以柔心头一震,“你也经常挨水球吗?“
“这样的水球还打不着我。”夏之洲朝她笑了一下,点头示意后便慢悠悠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这么说,水球不止针对她一个人?那……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翅膀?
就在她专心致志地思考这个问题时,一个水球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肩膀上。
在听到操场西北角传来的欢呼声时,她感觉自己被砸到的地方更疼了。
她气愤地展开翅膀,朝欢呼声飞过去,当她飞到时,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她捏着拳头,不解气地朝空气喊:“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你的!”
喊完,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可也只是一瞬间,瞬间之后,所有的问题又乌泱乌泱地盘踞在了她的心头。
到底是直接问?
还是装作不知道?
如果这都不能问,他们还算是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