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明墨白的幻境
明墨白的幻境
明墨白不知道他的幻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从他醒来,苍茫的大地上,就只有他和一朵花。
那朵花长在沙地上,直得有些倔强的绿色花茎上,只长出一朵七个花瓣的红花。
那朵花随着微风摇摆,像是在涟漪中荡漾开来的萍。
无所事事的明墨白瞅着那朵花,瞅着瞅着,那朵花的花蕊就变成了一个人的脸,短而参差的头发,让她的娃娃脸多了几分的英气,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嘴角像是带着一丝的娇嗔,大大的眼珠子里晃动着清晨的露珠,仿佛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让她流出悲伤的泪水。
那张脸像极了蓝婷。
那朵花在风中摇曳着,像是乘着一叶扁舟,又像是坐在母亲的摇篮里。
那张脸也盯着明墨白看,像是一个小孩子突然发现了一只会打洞的小白兔。
她看呀,看呀……
终于,她开口说:“如果你把我的根从沙子里挖出来,我就可以陪你玩了。”
明墨白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是只有孤零零的他自己了。
于是,他挖呀,挖呀……
小花从坑里跳出来的那一刻,明墨白看见了她洁白的脚,和细长的手,他再往上瞧,却看见小花换了一张脸,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眉毛,细软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像是某种萌萌的小动物,细长的眉眼里好像藏着星辰,又好像空洞的什么都没有,她的嘴唇习惯性地抿着,像是在琢磨什么,又像只是怯生生地娇羞。
这张脸像极了景以柔。
小花说:“我们一起玩吧?”
她笑了。
在明墨白记忆中,景以柔很少笑,即便她笑起来很好看。
她的笑容像是春天新生的嫩柳叶子,在细细的枝条上染一方春色,让看的人心里微微痒那么一下,而她却不过是在轻飘飘的春风中扬起了脸。
于是,他也傻傻地笑,和景以柔一起,他们一起拉着手转圈圈,一起扬起沙子,一起用沙子堆个城堡……
玩累了,小花问:“这沙地的外面有什么呀?”
他答:“不知道,我们走不出去的,我试了很多次,有一道结界困住了我们。”
“真的吗?我想去试试。”
一个人,一朵花,便朝沙漠边缘走去。
走呀,走呀……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道彩色的结界,还有结界外彩色的世界。
明墨白伸出拳头朝结界捶去,毫不意外地他被结界弹了回来,他爬起来,拍拍手说:“我没骗你,你看,不行的。”
小花笑起来,这里的景以柔真的很爱笑。
她用手指去捅那道结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伸出了结界,她惊喜地回头看看他,说:“你看,我能出去。”
他也用手指去捅那道结界,却发现像是捅在气球上,那种弹性十足却怎么也戳不破的气球,他看着小花在结界外,摘了一朵小黄花。
他急了,可是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发现那道结界变成了一道墙,隔开了他和小花。
小花举着手里的那朵小黄花,穿过结界回来了,她的脸又变成了蓝婷的模样,小花说:“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会回来的。“
他问:“去多久?“
小花想了想:“一天?”
“一天太久!”
“那,半天?”
“半天太久!”
“一个小时!”
“嗯……好吧。”
“好!”小花高兴地蹦起来,把手里的小黄花送给他,说,“你和它玩吧!我很快就回来。”
他盯着她走向结界的背影,立刻就后了悔。
她一个人,外面那么危险。
结界里就剩下他自己……
他一屁股坐到沙地上,瞅着外面的彩色世界,开始数数,他想只要他数3600个数,小花就回来了。
可是他数呀,数呀,数了一个又一个3600,小花也没有回来。
于是,他不再数数,他开始奔跑,开始扬起沙尘,开始捶打那道结界……
终于,小花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抱着一大捧花回来了。
他不看她,独自捧起手里的沙子,看着它们从他指缝里一点点地溜走。
小花说:“对不起,我采花,忘了时间。”
他转过头,看着她,却不说话。
小花说:“我下次一定……一定守时。那边山谷里还有好多漂亮的……“
小花没有说完,便呆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脚上的沙子,还有正在拼命往她脚上埋着沙子的他。
小花又变成了一朵没有脚的小花,就站在结界边上,日日看着外面咫尺天涯的彩色世界。
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对她比以前更好了,每天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可是小花那张景以柔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
她日复一日地看着外面,偶尔会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总是不回答,要怎么回答?仿佛只要不回答,他就不知道原因,就可以不那么鄙视自己。
又一个清晨,他看见了她落下的第一片花瓣,那张蓝婷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英气。
黄昏时分,第二片花瓣被她咬在了嘴里,那张景以柔的脸上,只剩下了绝望。
他开始拼命地挖沙子,可是,不久之后,他又停下来,呆呆地盯着小花看,然后一点点地把沙坑填上,过一会儿,又疯了似的去挖,然后再填……
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他问:“你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小花盯着自己仅剩下三片的花瓣,点了点头。
他问:“为什么?”
小花说:“这里只剩下痛苦。”
他哭了,哭得很伤心,泪水像是秋天的冷雨,带着冬的凄凉。
“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去挖那些他亲手埋起的沙子,他挖得很急,像是要赎罪,又像是要把自己一同埋葬。
终于,小花又长出了双脚,她轻轻地说:“我要走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答:“走吧。”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
“你本来可以留住我的,只要不困住我。”
“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
小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道他走不出的结界。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清风明月就只有他一个人……
狂风暴雨也只有他一个人……
……
圣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祭坛又恢复了平静。
刚刚走出幻境的云尚飞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说:“话不能随便说,真的是会死人的!”
擦干净了眼泪的景以柔昂首挺胸地站着,看起来多了几分洒脱。
明墨白则像是大病了一场,刚刚痊愈。
三个人还沉浸在各自的幻境中,却听头顶“噼啪”一声响。
景以柔被吓了一跳,仰头望去,只见五根圣柱的光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空中连成了一个大五角星,就在那个五角星的中心点,出现了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东西,虽然景以柔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从模样上来看,她觉得那东西绝对不应该像一片羽毛一样缓缓地飘下来,可是它偏偏就是这么飘动的。
等它离仰着头的他们只有大约两米的时候,云尚飞说:“好像是一块甲骨,我从历史课本上看见过的……”
云尚飞所说的甲骨,看起来就是一块黑紫色夹杂着黄色的牛肩胛骨,上面布满了裂痕和刀痕。
在它飘落到他们够得着的距离之前,黑斗篷像上次那样飞出来,抓住了它。
景以柔盯住黑斗篷,想要找到机会与黑斗篷对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她打算冒险走进黑斗篷的思想里,找出他是谁,因为虽然她把所有的线索仔仔细细地想了很多遍,可是还是不能确定黑斗篷的身份。
不过,也不能说她完全没有收获,她不仅把目标锁定在老师这个身份上了,而且还根据平谛天的年龄,找到了两个可疑的人,一个是杜定秋老师,另一个就是阎立院长,可是她没办法确定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
为此,她真的很后悔,早在第一次把黑斗篷引出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办法和黑斗篷对视的,虽然她的妖术不咋灵光,可是万一它奏效了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可惜她那时候光顾着紧张了,唉……
景以柔思虑着是等黑斗篷自己转过身来,还是她直接走过去,就听云尚飞惨叫了一声,她立刻转头望去,却差点撞到明墨白。
她不知道明墨白为什么要冲到她眼前,惨叫的明明是云尚飞,可是下一秒,脸色惨白的明墨白猛地出手,朝着她的后脑勺一击,她只来得及惊恐地看了明墨白一眼,便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