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选择善
其他二年级的同学们也赶紧三下两下地结束了午餐,各自玩耍去了。
师姐领着包括他们三个在内的六七个同学,来到了小河边。
不太宽的小河,种着许多柳树,柳树上冒出的新芽,像是青葱少年短短的毛发,支愣着,不屈服的模样,柳树条却温柔地垂下来,像是新房的门帘,长长的帘子被师姐撩开,她倚着树干,静静地注视着小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静谧安逸的小河,像是被冻结在水晶球里的记忆,河岸像是新嫁娘的裙摆,远远地铺开,点缀着些金灿灿的小花,而美丽青春的新娘就坐在那里,让潺潺的河水淌过她光洁纤细的指尖,把她最美的笑颜留在时光里。河对岸散落着几株杏树,向阳处那棵杏花开的正艳,阴寒处的那两棵却才打着骨朵,铁锈红色的花萼顶着粉白色的骨朵,一个个像是寂寞而好奇的眼睛。旁边还有一棵白玉兰,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树上像是栖息着一群白鸽,有几只站在树梢上展开了翅膀,望向天际,下面的几只把头藏在了翅膀里,只露出流线型的白,圆鼓鼓的,毛茸茸的。有一只洁白的蝴蝶,飞飞停停地四下里穿梭,不知是在找另一个自己,还是在找一朵中意的花儿。
景以柔蹲在小河边,想起了上小学时勤工俭学,她和小伙伴一起扛着镢头去家乡西山挖药材,那药材叫什么名字她早已不记得了,可她还记得它喜潮湿,长在水边溪畔,根部像是一只弯曲的虾,外面包裹着一根根细长的须。那时候,她就是这样蹲在西山小河边,多么希望自己就变成河岸的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一辈子就只守住一条小河就好,在小河冰冻前,她已经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睛,又是一个春天……
“你们会编柳圈吗?”师姐突然问。
其实,景以柔会编,就是用一根长柳条围住脑袋圈起来,量一下大小,然后稍微把圈稍微扩大一点(因为随着柳条的编织,柳圈会越变越小),再把两头多余的柳条分别顺势缠绕到柳圈上,然后再折一条柳条,把粗的一端伸进柳条交缠的地方固定住,然后顺时针或者逆时针地往柳圈上缠绕,最后把另一端以同样的方式固定就行了。可是她却没有作声,因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争美”,这是她家乡的方言,得瑟抢风头的意思,妈妈经常告诫她,做人要安分守己,不能抢风头,让别人不喜欢,于是,她总觉得在大家面前显摆自己会,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可是这次她却犹豫了,因为她想起师姐曾说过,要做一把打开宝藏的钥匙。
她刚想举手说自己会,就听花一万很兴奋地嚷嚷着:“我会!我会!每年清明节我都要编的,我可会编柳圈了!我来教给你们怎么编,编柳圈就是……编个圈!”
正在拽柳条的云尚飞,停下来,等着听花一万说下文,可是花一万却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等了半天,云尚飞震惊地问,“没了?这么不讲究的吗?你们听懂了吗?”他朝周围一望,旁边的齐祥茹和孙若雨已经在挑选柳条了,明墨白已经将柳条弯成了圈,云尚飞见状,也急了,拽住了一根很长的柳条,指挥着景以柔飞上枝头去折,景以柔听话地张开翅膀,却被师姐按住了肩膀,师姐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云尚飞只得乖乖翻个白眼,使出了拔河的力气去拽手里的柳条,手都勒出痕了,也没能拔过大柳树,手一松,反而被弹性十足的柳条抽痛了脸,这让他气愤不已。
师姐轻轻折下一段细细的柳条,说:“不要贪心,折下一段,够用就好了,你的脑袋虽然大,可是和猪头还有一段距离!”
“是呀……”明墨白说:“还有两顿饭的距离呢!”
云尚飞表示不服气,气鼓鼓的回一句:“幸好,现在是中午……”
“什么意思?”花一万一脸疑惑地问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继续用他粗壮的看起来不怎么听使唤的手指对付着一根细柳条,那模样像是在对付一条小蛇。
云尚飞趾高气扬地回:“因为早晚会有报应!”他把“报应”两个字像箭头一样射出去,一个对准了师姐,一个对准了明墨白。
可惜这两个人假装没听见,正乐呵呵地交换着细柳条,这让云尚飞用勒痕未消的手,紧紧捂住了胸口,仰头向天,呲牙咧嘴地摆头,就差喷出一口老血。
景以柔偷偷把自己折的最长那根柳条塞到了他手里,他这才走下了戏剧舞台,嬉皮笑脸地说:“还是柔柔最好!他们都不是人!”
“你说什么?”师姐举起手里的柳条,作势要抽云尚飞。
云尚飞毫不示弱地说:“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当然不是人了!”然后娘里娘气地补充道,“你们都是妖精,小妖精,迷死人的小妖精。”
他嗲声嗲气的模样,让师姐直接做呕吐状。
“师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云尚飞一本正经地问。
“有什么了?”花一万好奇的问。
云尚飞看了看师姐想要吃人的表情,回一句:“有房有车有存款……”
花一万瞪着迷茫的大眼珠子,刚想开口问个明白。
却见明墨白把自己编好的柳圈一下子扣到了云尚飞的头上,那个柳圈太大,一下子滑到云尚飞的脖子上。
明墨白端详了一下,认真地说:“嗯……果然……就差那两顿饭了……”
“你去死……”云尚飞把柳圈从脖子上撸下来,就往明墨白的脑袋上套。
两个人冰释前嫌,闹得不亦乐乎。
……
第二天一早,景以柔无意间看见门楣上插着的那四支柳条,想起了昨天他们头戴各种怪模怪样的柳圈,在秋千上扮演仙女下凡的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中最搞怪的应该是云尚飞,他把长长的两根柳条插在柳圈上,然后戴在头上,站在秋千上,说自己是美猴王,说他要上天去找嫦娥谈谈心,好好劝劝她,让她别嫌弃自己的好兄弟八戒,还说如果八戒不被嫦娥嫌弃,就不会被惩罚,如果没被惩罚就不会下凡投胎,如果不投胎就不会有八戒,想一想多美好!如果没有八戒,那么他们西去取经一路上能少多少的麻烦呀!
“在笑什么呢?”师姐递给她一块发糕,然后啃了一口手里的发糕说,“快点吃早饭,一会儿我们还要和谢大脸他们去山上植树!”
谢大脸是王谢师兄的外号。
景以柔捏着发糕,犹豫了一下,问:“蓝婷也去吗?”
“当然!”师姐说着蹲在屋檐下,一口咬掉了发糕上的枣,然后皱着好看的剑眉说,“太腻了,早知道我们多准备几样冷食就好了。”
“师姐……”景以柔蹲到师姐身边,问,“我的读心术好像不灵了,它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师姐索然无味地咀嚼了两口发糕,回答说:“当你不压抑它的时候,就是它回来的时候。”
“可是,我没有压抑它呀!”景以柔有些郁闷,去年,在面对黑斗篷的时候,她曾经拼命地想要启用自己的读心术,可是却失败了。
“以柔,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你看哈,当你的自我不够强大时,你需要察言观色地活着,这时候你的读心术就会被激活,可是当你的自我不断变强,它就会意识到你是因为读取别人的情绪而觉得痛苦的,于是,你的自我为了保护你,它就会启动自动保护系统,把读心压制起来。就像一个人很小的时候经历了痛苦的事情,虽然你不理解,甚至也不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可是却留下了一辈子的创伤,因为它被压制到了潜意识里,虽然你意识不到,却会影响你的一生。你的读心术,让你有机会体验别人内心深处的情绪,这对你也是一种情绪上的伤害,因为感同身受本身就是一种能量损耗,现在,你的自我还没有强大到掌控这些情绪,所以它为你选择了逃避。以柔,不受掌控的天赋也是一种诅咒,就像中了大奖的赌徒。”
师姐轻轻拍了拍景以柔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没关系,不要害怕,总有一天,当你足够强大,你就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天赋,因为那原本就是上天给你的礼物。”
“师姐,那……会不会……我看到的也可能是假的?”景以柔想起了去年,她从明墨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死亡的画面,不是也没成真吗?其实,她一直暗暗地期待她从蓝婷脑海里看到的画面也是假的。
“嗯……”师姐支着下巴想了想,说,“有可能,你看到的是别人的想法。以柔,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有着很多的灰色地带,说不清对错,就像每个人心中都会产生邪恶的念头,这就是人性,可是也不需要害怕,因为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可以选择,而当我们用善意战胜了自己的邪恶念头,选择了善,那才是莫大的善,是一种比被迫向善或者为了得到而善更崇高的善,就像我有时候会气得想要一口咬死尚飞,可是也都只是想想……”
“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门槛上的云尚飞,哀嚎一声,“你想咬死我?为什么?”
师姐捂住了脑门,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因为你可爱,你信吗?”
云尚飞一屁股做到门槛上,歪着脑袋,嘟了嘟嘴,说:“好吧!我信了,谁让我是你可爱的宝贝呢?”
此话一出,师姐当即觉得嘴里的发糕更加难以下咽了,堵在咽喉处,直往上走。
“师姐!”云尚飞拍了拍师姐的后背,悄悄地问,“你又恶心了吗?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来来来……把你的脖子伸过来。”师姐撸了撸衣袖,“让我一口咬死你算了!”
明墨白从窗口探出头来,求情说:“师姐,能不能别咬死云尚飞?”
云尚飞往后坠着身子,连忙向明墨白道谢。
明墨白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留着过年不好吗?!这几天只能吃冷食,不能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