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听完自然是震惊不已,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发生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三年来,他修炼出了不错的定力。
若是换在以前,他说不定会直接去问蒋瓛要人。
但现在,朱允炆知道此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就能解决。
于是,他便问:“三弟,你认为蒋瓛现在是要做些什么?竟然敢私自关押朝廷大臣,也不跟朕禀报一声。”
朱允熙故作不解状,说:“皇兄,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两件事不甚明了。”
“三弟快说。”
“首先,不知这方孝孺与皇兄究竟是何种关系,他只是翰林侍讲,可愿臣为君死?”
“其次,那蒋瓛手下锦衣卫如今嚣张跋扈,皇兄难道就无一点担忧?”
这话几乎已经挑明了玉阁命案乃是朱允炆在幕后操纵,不然以方孝孺的身份,他完全没必要去掺和这破事。
朱允炆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才长叹一口气:“哎,三弟既然已经猜出来为兄的处境,又何必多问?”
“我虽然继承了天子之位,却被蒋瓛把持朝政,自然心有不甘,本想设计打压锦衣卫的权势,谁知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如今更是进退两难!”
哼,你还漏说了一点。
朱有炯、还有心莲姑娘、二号,多少无辜之人,因你一念而死!
朱允熙压下怒火,又说:“既是如此,蒋瓛必然会以方孝孺的性命威胁皇兄,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已是大将军、太傅,掌管全国锦衣卫,还想要什么?”朱允炆不解。
连这么浅显的事都看不明白,朱允熙只能说,这皇帝真的当得快到头了。
朱允熙只能耐心解释:“蒋瓛虽然权倾天下,但唯独少了军权,没有军权,他还是没法为所欲为。”
“军权?”
朱允炆不由大骇:“三弟,你是说,蒋瓛想篡位?!”
“关于此事,臣弟不敢妄自猜测,但就如同皇兄所说,蒋瓛已经位极人臣,他自然是想要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否则皇兄若是一句话就能将其打回原形,他也难以安心。”
朱允熙其实很能理解历史上这些大奸臣的心思,人到了一定位置,也许所需要的,就不是实现什么梦想了。
他们最需要的,是能保住自己位置的底牌!
只不过大多数人在追寻这张底牌的过程中渐渐迷失心智,导致事情愈演愈烈。
朱允炆问:“难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有,皇兄只需放弃方孝孺即可,蒋瓛便无可奈何了,以方孝孺的性子,他断然也不会出卖任何人。”朱允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只要朱允炆抛弃掉方孝孺这颗棋子,那么自己再动之以情,将其救出,收服他便简单许多了。
“这……方孝孺毕竟在我身边帮衬多年,又深得为兄的信任,弃之是否可惜?”朱允炆现在已经彻底乱了。
他只要一想到蒋瓛真正掌握军权之后,自己皇位岌岌可危,便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股恐惧。
也许,这个皇帝可以不做。
当他却无颜面对死去的朱元璋、朱标,这大明江山,难道要拱手让人?
那史书记载自己时,又得用多么不堪的话?
朱允熙在旁煽风点火:“皇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失去一个方孝孺不可怕,但若养大一头猛虎,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天下之大,皇兄又何愁没有另外一个方孝孺?”
朱允炆有些颓废地坐回到龙椅上,眼神空洞,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被夺权篡位的那天,蒋瓛手持利刃,将自己斩杀!
人才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哪有自己的皇位重要?
没有想太久,朱允炆便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好吧,方孝孺私自劫狱,没有和朕商量,这是他自寻死路,若是锦衣卫问罪,朕也无话可说。”
朱允熙忙道:“皇兄英明,不过此事,却不能善罢甘休。”
“三弟还有何想法?”
“皇兄,那方孝孺被锦衣卫关进黑牢之中,必定吃尽苦头,心中恨死了蒋瓛。以他的脾性,若有机会,必定以牙还牙,到时皇兄便可坐享其成,借机打击锦衣卫。”朱允熙不动声色地黑了方孝孺一把。
其实方孝孺这种人,当然不会记仇,更别说真的去报复蒋瓛了。
只是朱允炆现在乱了方寸,哪里还会理性地分析问题。
果然,朱允炆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三弟此计甚妙,那为兄倒是要想个法子,让方孝孺不死在蒋瓛手里才是。”
“皇兄,此事好办,只需下一道圣旨,召翰林院之人来殿上议政,到时若不见方孝孺,便可顺理成章地逼蒋瓛交人。”
“妙极,妙极,朕这就让人磨墨,准备下旨。”
朱允熙搞定了朱允炆,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黑牢中。
蒋瓛也是小心无比,命高青亲自在此看守,生怕方孝孺逃脱了。
“参见徐王!”高青自然知道徐王和自家上司现在在干一件大事。
“不必多礼,那方孝孺可曾透露什么?”朱允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高青答道:“这家伙倒是坐得住,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像是入狱的囚犯。”
“哼,且让我去逼问他几句。”
“徐王,请!”
朱允熙很快得到了进入牢笼的权利,那高青也只敢在几步之外候着,不敢偷听。
方孝孺见是朱允熙来此,顿时冷嘲热讽道:“好一个徐王,竟沦为奸臣鹰犬。”
“鹰犬未尝没有远大的前程,希直自命不凡,却不知又做了谁的鹰犬呢?若是真有本事,又何至于亲自劫狱,沦为阶下囚?”朱允熙笑了笑,盘膝坐在他对面。
方孝孺不屑地说:“徐王若是来奚落在下,就大可免开尊口了,我自有大志向在心,从不庸人自扰。”
朱允熙好奇地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天下士子的志向,又是为何?”
“自然是匡扶天下,造福黎民。”
朱允熙又问:“莫非希直是认为这大明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