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而,经由杜清雪这一拉扯,用力过猛用劲过度的宋云杰止不住脚步,仿若刹不住车一般,他直接撞在了墙面上。
蓦地,他的额头上挂了彩。
鲜血直流,流个不停,汩汩而出。
这一撞,宋云杰倒是没有什么伤筋动骨,只是额头上的鲜血淋漓,伤势看上去严重,看着可怖,令人无端地心生恐慌。
实则,即便是伤了,但是,却并不会危及生命。
宋云杰被撞疼了,只觉得自己脑袋似乎要炸裂一样,头脑嗡嗡直响,有耳鸣恍惚的瞬间涌现,头晕脑胀。
宋云杰一双俊气的眉头直皱,眼眶湿润,盈出一股泪意,混合着鲜血顺着一点点流淌而下。
也不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流了泪。
在人前,宋云杰向来不轻易流泪,在人前流下的眼泪,会让他感到难堪,觉得屈辱。
但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却偏偏在他看不起的人面前上演。
这不止是一种屈辱,更令人难以忍受,却又无可奈何。
宋云杰愤怒,皱紧了的眉头尽显不满,他被撞得一时间摔在了地上,人晕乎乎的,全身无力,站不起来。
人的一生的狼狈,他正在一件件一桩桩地经历。
所有糟糕的一切,都似乎砸落在他身上,使他烦闷不已,难以释然这一种日趋消沉的情绪。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无非是江景琛,是杜清雪,他恨他们。
宋云杰捂住溢出点滴鲜血的额头,昂着头,看向仍旧一身清冷不为所动的杜清雪,他咬牙道:“雪儿,你可真无情,真冷血!我竟是没想到,你居然想让我死!”
杜清雪那一股扯过他的劲头是尤其大的,没有半分留情,仿佛要将他撞得头破血流亦是不手软。
纵然他死了,都似乎与她无关。
她并不在意。
想到这儿,宋云杰恨恨的同时,夹杂着漫漫怒意的一席话里满是对杜清雪不加遮掩的控诉。
杜清雪闻言,先是冷冷笑出了声,如画般漂亮眉眼之间的讥峭鲜明,明显,浅粉色的红唇在暖意蔓延的阳光下泛着丝丝凉意。
她勾唇道:“宋云杰,你倒也有自知之明,是啊,也确实,我是想要你死。”
她是想让宋云杰死。
却不是让宋云杰这么轻易地死了。
倘若,就这么让宋云杰轻易死了,只会是便宜了他。
她也难消心头之恨。
只有慢慢折磨宋云杰,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体会着一穷二白,再无希望的岁月,任由风霜雨雪的摧残。
在黑暗之中瑀瑀独行。
在风浪之中垂死挣扎。
在岁月消磨之中了却残生。
灰败的人生,没有盼头。
看不见希望的脚下的路,心中的悲戚漫漫溢出,直至吞噬了自己的整个生命。
从此,宋云杰所有的一切不再如同前世的轨迹一般顺利,而是蜿蜒曲折,是坎坷难行,是一步步走向衰亡,一步步走向毁灭……
前世之因,便是由宋云杰今生来偿还。
宋云杰终归是躲不过这一劫。
正如,曾经她的无助,绝望,心痛到难以呼吸,心碎一地,心脏是钻心的疼,令她几欲昏死过去。
可最终,她还是强撑着,挺过了灰色与绝望并存的一段岁月。
而那时,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便是江景琛。
江景琛在她心里的重要性,早已在不觉然之中与日俱增,难以言喻。
杜清雪踩着一双微微尖细的凉鞋,衬着她雪白莹亮的脚踝,显得她长腿高挑匀称,胖瘦有致。
杜清雪深深地望向宋云杰,从上而下扫视着坐在地上一脸淌着淋漓鲜血狼狈模样的宋云杰。
她勾出冷笑,浅淡的笑容里浮现出在报复之后的畅快淋漓之感。
宋云杰惹火红色一般的血液渗出,这火焰似的颜色映入杜清雪的清亮的瞳仁里,让杜清雪娇俏脸上绽放的笑容越冷,越显冶艳。
忽而,杜清雪开口道:“宋云杰,我问你,现在,你觉得疼吗?”
杜清雪声线清幽,不复清甜,似是从一个幽远的地方传来,嗓音里透着一股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沧桑,还有隐匿着风雨飘摇过后的风霜,淡然。
前世种种浮于眼前,让杜清雪心情渐渐地复杂起来。
她明明是在看着疼得直皱眉头的宋云杰,却又像是透过今生的宋云杰这一张脸,问了的是上一世的他。
撞了头,她想,他是疼的。
但是,明知他疼,她依旧问他,当前,她是在寻找一个答案,是在对过往回忆的一种交代。
在前世,春风得意一生顺风顺水的宋云杰应该到死都没有这么心酸落寞过,没有这么颓然沮丧过,没有这么狼狈毫无形象过……今生,他倒是全都体会到了。
这伤,这疼痛,一样是前世宋云杰不曾经受过的。
但是,今生,宋云杰得意顺遂的一生的轨迹被书改,偏离了原有的方向,当前,他撞了头,伤着了,鲜血直流。
瞧他皱眉,额头上布着一层虚汗的模样,分明,他觉得疼的,是痛苦的。
可是,一个无情无义,没有心了的人,自私到了极点,人性早已泯灭,宋云杰似是没有感情的石块一样,心肠冷硬,绝情。
她帮了他很多,也付出了很多,一直都在陪着他,多年以来,亦是如此,却终究是触动不了他,温暖不了他。
这样一个人前人后表里不如一的宋云杰,分明是人,却又不似人。
在前世,在她印象里,在她面前,宋云杰鲜少受过伤,几乎不曾在她面前这么不顾形象的哀呼,哀嚎。
可是,到底,早已没有心了的宋云杰也会觉得疼吗?
也会怕疼吗?
那么,在她入狱的那一段曾令她一回想起来便止不住心颤止不住悚然的岁月。
她瘦骨嶙峋的身上遍布着累累伤痕,脏污的俏脸上尽是横七竖八沟壑一般的伤口,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屡见不鲜。
她备受折磨的事情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素来如此,一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