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听了陆望的回答就急了,跺跺脚,胀红了脸问道,“为什么贺怀远能留下,我却要回那个达勒的府里?”陆望知道她见贺怀远有二皇子的旨意,让他留下来帮助陆望,于是自己也想留在陆府里。对她而言,达勒府只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根本就不愿意回去。
陆望对朝云说道,“朝云,这不是你想不想回达勒府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回去。”朝云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我好不容易从那个达勒的将军府溜出来,我才不要回那个地方呢。”
虽然理解她的心情感受,但是陆望还是狠狠心,说道,“现在你回去,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贺怀远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要云昭也潜伏在达勒的府中,刺探情况?”
陆望点点头,说道,“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达勒已经对她有了初步的信任。我们必须在他身边安插我们的人手。”
贺怀远说道,“这样确实对我们比较有利。但是达勒不是个等闲之辈。呆在他身边,云昭虽然可以刺探情报,但是一旦他起了疑心,被他发现了云昭的真实身份是我们的人,那就非常危险。云昭这样待下去,冒的风险太大了。”
陆望沉吟道,“我们以前也试图安排人手混进达勒府。但是他们毕竟是狄人,我们就算能混进府窥探动静,但无法与达勒直接接触,得到他的信任,更别说成为他的心腹了。”
贺怀远叹道,“是啊!狄人不是太相信夏人。就算能进府,也很难发挥作用。”陆望说道,“所以,她误打误撞地进了达勒府,反而对我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现在看来,达勒并没有怀疑她,而且逐渐信任她,一步步地给她安排更重要的工作。否则,他怎么会安排她在账房?”
听陆望如此说,朝云低头不语。陆望知道她舍不得自己,便说道,“你就算以云昭的身份回去,也可以来我府里。”朝云抬起头,双眼发亮,问道,“怎么过来?”
见她如此急切,陆望说道,“我以后也会注意与达勒多往来的。你争取为他管理一部分府中事务,以后便可借着外出的机会来我这里。这样既方便互通消息,又不容易让人怀疑。”
“不过,我也知道,这样很危险。”陆望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这时局更危险。除了你,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如果被达勒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他很有可能会下毒手。我。。。”
“我去!”朝云打算了陆望,决绝地说道。“我在达勒那里固然危险,你在这里难道就不危险了吗?你说的对,我们在达勒身旁安插人手,对我们是大大有利。而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她深情地看了陆望一眼,说道,“而且,如果我在达勒府里潜伏下来,就能及时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也许还能帮上点忙。有了这些情报,你就更安全。为了你,我愿意去任何危险的地方。就算,不能待在你身边。”
陆望无言地看着她。他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着朝云柔嫩的小手,感动地说,“委屈你了。”朝云心中满满的幸福,轻轻说道,“是甘愿,就不觉得委屈。”
贺怀远就是个榆木疙瘩,现在也看出来陆望与朝云关系非比寻常。他挠着脑门,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云昭,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主公。。。”
朝云连忙抽出自己的手,一片红霞飞上脸庞,害羞地笼着手,看着陆望。陆望却恢复了正色,心里倒有些惭愧自己的失态。他对贺怀远说道,“云昭是个女孩儿。”
“什么?女孩儿!”贺怀远张大着嘴巴,愣住了。“你不是范大人的亲信吗?”朝云笑着说道,“我的确与范大人有亲。他是我亲舅舅。”陆宽说道,“她就是韦朝云,范元吉大人的亲外甥女。”
贺怀远震惊地看着朝云,那张清丽标致的脸上有一对灵动的眼睛。他一度以为朝云的秀丽是江南男子的清秀,却没有想到,这个清雅的云昭,竟然是贵族千金韦朝云。
想到一路以来,对朝云时而呵骂,时而防范,时而佩服,贺怀远不由得觉得背上冒冷汗。更何况,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韦朝云与陆望感情深厚,绝非一朝一夕的情分。他们大概早已相识多年,互相之间更非常了解,有着很深的牵绊。
贺怀远有些尴尬地对陆望说道,“主公,我。。。”陆望摆摆手,说道,“不要叫什么主公了。”陆宽接着说道,“你可以和别人一样,叫大人就可以。也免得外人犯疑。”贺怀远拱手答道,“是,大人。”
朝云调皮地说道,“你自己错认了人,不向我道歉,跟你的陆大人说什么呀!”其实朝云是强词夺理,明明是她自己隐藏身份,还女扮男装,自称范元吉派来的使者云昭,瞒骗了古玩店的一干人等,贺怀远自然也被她骗得不轻。现在,她反而指责起贺怀远认错了人。
贺怀远也知道好男不与女斗。更何况,看陆望对朝云呵护的样子,他对朝云的感情不言而喻。身为陆望的下属,贺怀远早已把他当做自己要效命的主公,内心身为敬佩,又怎敢对朝云不敬呢?
于是,听见朝云玩笑似的责怪,贺怀远便深深鞠了一躬,对朝云说道,“是怀远糊涂,没有认出韦姑娘,向姑娘赔罪了。”在这段接触的时间,朝云其实早已对贺怀远有所了解,知道他的忠直与厚道,刚才也只是与他开个玩笑,内心早已把他当做大哥哥看待了。
她吐出舌头,笑着拍手说道,“你可真好说话。好啦,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什么韦姑娘,以后私下里就叫我朝云吧。当然,如果当着外人,还是叫我云昭。我还要靠这个名号在达勒府里混饭吃呢。”
贺怀远动容地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朝云,你能回达勒府里,继续潜伏在他身边,真是大丈夫所为。你这个女子所做的事,比那些须眉男子强多了。”
朝云说道,“你就别吹吹拍拍,让我头晕了。说起来,我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达勒会收留我。其实,我父亲死在狄人的手中,我与妹妹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与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这一路走来,家破人亡的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都是。这都是刘义豫勾结狄人作的恶啊!”
陆望深有感触地说道,“是啊。刘义豫和刘义谦都不是好皇帝。刘义谦沉溺酒色,刘义豫卖国求荣,他们心里哪里有什么百姓。这也是我们选择了二皇子的原因。并非因为二皇子能给我们荣华富贵。如果是求取富贵,刘义豫和刘义谦同样会给,甚至给的很多。但是他们所不能给的,是一个安定的天下。”
贺怀远说道,“大人,我们懂你。你这一路过来,辛苦了。”陆望说道,“怀远,从今以后,你也得和我一样,背上这卖身投靠的恶名了。我会安排你到我府里做参军。”贺怀远爽朗地说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污名!只要大人有需要,把我这身皮肉用作众人千踩万踏的垫脚石,又有什么不可以!”
陆望点点头,对贺怀远和朝云说道,“今日这封信,只有我们四人看过。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我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泄露给别人。这是重中之重,千万要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朝云问道,“在西蜀,二皇子是知道实情的。那连范大人、赵大人,包括若飞,都要瞒吗?”贺怀远知道陆望与关若飞的兄弟之情,而若飞到现在还误会着陆望,认为他是卖国投敌。
陆望坚决地点点头,说道,“不错,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二殿下知道。其他人,该知道的时候,会让他们知道的,包括若飞。”朝云问道,“就让若飞这么误会你吗?”陆望想起若飞送来的“贺卿得高迁”的纸条,心里一阵揪紧了。
如果误会,就让他误会吧。他无奈地想道。朝云见陆望沉默不语,知道他的为难。一边是重大的机密军令,一边是兄弟之情。陆望会选择的,只有前者。果然,他说道,“在情况允许,二殿下也同意的情况下,才可以让他知道。其他人也一样。这是军令。”
贺怀远和朝云同声说道,“得令。谨遵殿下旨意。”陆望说道,“不过,也不是说要永远瞒着他们。过一段时间,我要抽空去一趟西蜀。那时候,我们需要西蜀这些大臣的帮助,也许就可以向他们公开我们的身份了。”
朝云惊讶地问道,“什么?你要去西蜀?”陆望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的。但还不是现在。”贺怀远拧着眉毛,有些担忧地说道,“以你的身份,如果去西蜀,会很危险。这次刺杀,就是刘义谦下的旨。崔如意本来想抢过来执行,但被二殿下拦下了。”
陆望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我要去西蜀,就是要去解决刘义谦,和崔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