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朝云读完陆望的这封密信后,手在轻轻发抖。愤怒的血液在胸腔中翻滚,她感到几乎无法呼吸。几天前,陆望派贺怀远来通知她疫病的消息时,她就十分担心陆望的安危。因为瘟疫的大规模扩散,她这几日也在达勒府中,无法出门。
知道陆望府中有仆妇得疫病而暴亡,而自己又困在达勒府中,无法探听到消息,韦朝云这几日一直忧心如焚。与他呼吸着同一天空下的空气,却无法触碰到他,只能在痛苦的思念中想象着他的处境,更无法把自己的忧思和想念传达给他。
接到这封信,朝云起初是激动的。终于有了陆望的消息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他的情况。一行行读下去,她的血却渐渐冷了,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这种寒冷又令她热血沸腾,心疼又愤怒地无法自已。
这群丧尽天良的禽兽!她眼里喷出的烈火,如果是有形的火焰,早就把信纸烧成灰烬。她见过得了疫病的百姓的惨状。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疫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熬不过一天,病人就会被死神夺走最后一丝生气。
这些活生生的人命,这些鲜活的脸,都是我的同胞兄弟!朝云在心里悲泣。原以为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却原来是一场惨无人道的人祸!而制造这起人祸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所待的这所富丽堂皇的府邸的主人--达勒!
朝云为夏国的百姓感到痛心疾首。在那么多百姓被可怕的疫病折磨,正在受苦的时候,我却在这个罪恶的府邸里当着所谓的管家。她的内心一阵发疼,恨不得放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告慰那无数的冤魂。而自己的理智又告诉她,要完成陆望交待给她的任务。
她强迫自己坐在桌旁,满满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不!我不能够任性!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朝云对自己默默说道,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府邸中可能藏匿冰块的地点。
半晌以后,她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仓库,叫来管事的。管事的见是达勒将军的红人召唤,哪里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赶到仓库。朝云皱着眉,打量着仓库堆积着的物事,带着一脸挑剔的表情,问道,“你这仓库是怎么管的?这么乱糟糟的,没有条理。”
管事的连忙解释道,“最近进出的东西多,小的一时没有好好整理,请云管家恕罪。”朝云哼了一声,问道,“最近运来的货物都有哪些?存放在哪些仓库?我近来忙碌了些,没有仔细查点你们,就在这里偷懒。把细目整理出来,我要马上看。”
“马上呈给您过目!”管事的忙不迭地说道,一路小跑着去拿细帐。满头大汗的他把近几月出入的仓库货物账目递给朝云,小心地看着朝云的脸色。
朝云一脸嫌弃地粗略翻了翻,说道,“行了。你先下去。我仔细检查一遍。你这账目似乎并不全嘛!有一丝欺瞒的,仔细你的皮!”
管事的听了这半含威胁的话,想了想,凑近朝云,小声说道,“云管家,您真是慧眼如炬。实不相瞒,有的账目不是我不报,而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将军也不让记在账上。”
朝云心里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不让记在账目上!该不会是你自己私自瞒报,还打着将军的旗号?我自会去将军那儿查证。”
管事的连忙叫起屈来,说道,“哎哟,云管家,我有几个脑袋敢欺瞒您啊!实在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货物。”朝云问道,“放在哪儿?”管事的小声说道,“放在地窖。云管家,这事你可别去问将军,他要是知道了是我说的,我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朝云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心里有数了。你知道对我忠心,便好了。我也不会卖了你。”管事的连连千恩万谢地去了。
入夜,朝云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仓库。来到地窖门口,她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轻轻插入锁孔。
“啪嗒”一声,那把坚固的大锁开了。朝云轻手轻脚地摸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地窖里阴冷潮湿,朝云的骨子里感受到一股寒气。她点亮了火折子,往地窖的深处走去。
越走越深,地窖的寒气就越重。走到地窖的尽头,朝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堵冰块叠成的冰墙屹立在朝云眼前。这就是从北戎运送来的冰块。
更可怖的是,在一个个透明冰块的中间,一堆堆红色的虫子似乎在沉睡。那虫子在火折子微弱的光下,发出幽幽的诡异红色光泽,更显得妖异无比。这就是石角虫!这场瘟疫的始作俑者。
朝云瞪着眼睛,注视着那沉睡的恶魔。陆望叮嘱过,不能碰触到冰块,让它碎裂。一旦那石角虫从冰块中逃逸,喷出的毒液足以让一个健康的成年人立即染上疫病。当冰块投放到水源中,石角虫就会在融化的冰水中舒醒过来。那喷射的毒液,就成为瘟疫之源。
咬咬牙,朝云对自己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先回去和陆望商议一下,怎么处理这些地窖中的带毒冰块。现在,朝云能做的,只是暗中监视着这里,想办法阻止这些冰块再被投入京城的水源中,毒害百姓。
朝云仔细清点了地窖中冰块,估计了一下每块冰块中所封存的石角虫的数量。她正想溜出地窖,忽然听见外面似乎传来说话声。
不好!可能是有人来巡查了。朝云立刻吹灭手中的火光,隐身躲在暗处。不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几个人走到了冰块前。
“还剩下多少?”这是达勒的声音。在他府中待的这些时间,朝云对达勒的声音已经非常熟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冲出去把达勒掐死。这个冷血的屠夫!她在心里暗自骂道。
不行!要冷静!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只听得达勒的随从答道,“还有105块。”达勒的声音格外阴冷,“明天夜里,再把这些冰块全部投入京城的水源。”那随从迟疑地说道,“将军,据说陆望已经派人把南城和西市的那些水源都封了,还投了药品净化。”
“这样他们更会放松警惕,以为瘟疫已经控制住了。继续投放。”达勒冷酷地命令道,“让夏人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