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妄一副坦然无惧的神色,昂首看着咄咄逼人的饶士诠。大概他早已心如死灰。明知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从上官渊被斩首开始,也一步步开启了他今天的命运。一步错,满盘输。他已经错的太多。证据俱足,既然对方也置他于死地,他也不怕脑袋上多一个疤。
只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爱妻若兰了。唉!他在心里悠悠叹了一声,暗自道,若兰,只能来生再聚首了。
正在黯然神伤之时,忽然大堂门口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守卫的士兵连忙前来报告,“启禀大人,上官无妄夫人到了大堂前,要求一起受审。”
“真是胡闹!”饶士诠瞪着眼睛,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让这样的妇道人家在这里闹场。真是不成体统!”
陆望心里暗想,温若兰这时间掐得不错。正在估计着,该她上场,她就来了。按照那晚与温若兰密会所嘱咐她的,她今日就要闹上会审的大堂,怎么也不能让饶士诠强行结案。妇道人家闹一闹,有时候比什么都管用。
他朝李琉璃使了个眼色。李琉璃便眯起眼睛,笑着对饶士诠说道,“哎呀,饶大人不要动气呀。既然人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吧。她一个妇道人家,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如果强行她挡在外面,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反而不好。”
“我看也是。饶大人,就让她进来吧。”陆望也开口说道。
饶士诠虽然强硬,也无法独断专行。毕竟,他只是内阁首辅而已,无法完全忽视李琉璃和陆望两人的意见。一时之间,他竟然发现自己在内阁有些孤立。
虽然受到刘义豫的信任,但是却无法完全掌控其他两位阁员。而且,在他们的身后,也正在集结一股强大的势力。
既然李琉璃与陆望都是这个意见,而且上官无妄看上去已经放弃了抵抗,就是让温若兰进来也改变不了案子的进展。饶士诠掂量了一下轻重,便黑着脸点点头,“这样也罢了。让她进来吧。”
温若兰也穿着一身素服,走上大堂。她浑身毫无粉黛装饰,一派简朴,并无半点贵妇人的派头。但在简洁的服饰下,难掩端庄仪表下的高贵气质。
她的眼睛红肿,似乎才刚刚流过不少泪水。只见她径直走到曹红面前,轻声说道,“你的痛苦,我懂。我失去唯一的孩子渊儿,比你痛苦百倍千倍。刚才听到渊儿被杀的真相,我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我的丈夫还在这里,我不能倒下!”
曹红流着泪水,说道,“就算我丈夫是杀害上官渊的共犯,上官无妄也不该这么残忍地割下他的头。”温若兰断然说道,“不!无妄不是凶手。他平生不对女人动手,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你丈夫杨威遇害的时候,无妄就在府中,和我在一起。”
柴朗此时冷冷地说道,“上官夫人,你为你丈夫作证,是不能算数的。你们是一家人。谁能相信你的证词呢!”
温若兰蓦然解开自己的发带,一头青丝散开,垂在肩上。她突然从袖筒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剪刀,“咔咔”两下,手起刀落,剪下了一绺黑发。
从她一进来,就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上官无妄见她剪发自明心迹,心疼得大喊,“若兰,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跟他们解释!你别管我,快回去!”
温若兰温柔地回望上官无妄,手中高高举起自己剪下的头发,坚定地说道,“如有半句虚言,有如此断发。”大夏风俗,极为重视头发指爪,认为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不能毁损。她剪发明志,是对自己的证言做极重的誓言。
虽然如此,饶士诠看上去倒是无动于衷。他冷笑着说道,“好一副夫妻情深啊!可惜,上官无妄是再也无福消受了。上官夫人,他犯的是刑事案,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回家去吧。”
“你要怎么判?”温若兰看着幸灾乐祸的饶士诠,没有一丝要退却的意思,淡淡问道。看来,她是要较真到底了。
饶士诠向空中拱一拱手,把刘义豫抬了出来,傲然说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上官无妄无法抵赖。当然是依据刑律,判斩!”
判斩!和上官渊一样的结局。难道这对父子真的要重复相同的命运,做屈死在刀下的冤魂?温若兰听到这个斩钉截铁的答案,身形略一摇动,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她扶着大堂中的朱漆红柱,眼睛像要喷火似地盯着饶士诠。
“就凭那几个声称看见我丈夫的人,和那流云刀的花纹?”温若兰声音发颤,大声质问道,“那么多的疑点为什么不追查?为什么不去查那个发纸条约我丈夫出去的人?为什么不去找那把遗失的流云刀?”
她一连串的追问倒让饶士诠一时哑口无言。这些疑点倒也确实存在。只是,他们一心要给上官无妄定罪,哪里会用心去追查!更何况,那个操纵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也许就在这大堂之上。
见对方陷入沉默,不敢搭腔,温若兰冷笑道,“你们要私设公堂,逼死无妄!好!我今天就遂了你们的愿,先走一步。”
她突然一把拿起小剪刀,抬起手往自己的咽喉处刺去。那剪刀虽然小,却是精铁制成,锋利无比,见血封喉。眼见剪刀尖细的刀锋就要刺颇温若兰细嫩的皮肤,穿透喉管,大堂上的众官员和衙役兵士同时惊叫道,“住手!”
“叮”的一声,一块乌黑的物事闪电般地飞来,精巧地撞开那剪刀的刀锋。温若兰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撞击得发麻,无力地垂落下来,剪刀也飞出去,插进对面的柱子中。衙役立即一拥而上,把温若兰架住,防止她再自残。
陆望从座位上站起,关切地看着温若兰。那块从他手上飞出去的惊堂木,准确地击落了温若兰手中的剪刀,避免了血溅公堂的悲剧。李琉璃拭去头上的汗珠,连忙叫道,“好险!好险!幸好陆大人眼明手快,才没有闹出事来。”
“这个婆娘实在难缠!”饶士诠一脸不快,恨不得把温若兰五花大绑关进天牢。但他又知道,如果温若兰今天喋血公堂,那后续恐怕会引起逼死上官家族的传言,让军队哗变。
要知道,忠于上官无妄的势力在军队中仍然不可小视。所以这次的幕后黑手,要处心积虑地用连环命案来对付上官无妄,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动他。
“饶大人,我看上官夫人的申诉也不无道理。今日,实在不适合匆忙审结。否则,人心不服,恐怕弄巧成拙。”陆望淡淡地说道,明确表态反对今日定案。李琉璃也连声附和。毕竟,如果闹出军队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难道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吗?”饶士诠气鼓鼓地问道,“那个所谓的纸条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但流云刀可以。”陆望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饶大人,我只要七天的时间,把那把失踪的流云刀找出来。只要这世上还存在着第二把流云刀,那所谓的物证也不攻自破了。”
“如果超过七天,还找不到呢?”饶士诠死死地盯着陆望,似乎想读懂他的内心。
“那就听凭饶大人处置此案。”陆望的声音里有背水一战的自信与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