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杰皱起了眉头,“你想要他?”大夏的将作大监是柳三弦,曾是掌管大夏内廷供奉的各种器具的工匠总监。在几年前,他路过边境时,被戎族俘虏,一直关押在戎族的内廷监狱。扎杰有些意外,为何陆望会对将作大监柳三弦感兴趣。
陆望眯起眼睛,说道,“我有可靠消息,柳三弦现在还在你们戎族内廷,并没有死亡或是失踪。”
“‘你倒是消息很灵通。”扎杰在心中暗自想道,陆望对戎族的了解,出乎他的想象。真是个可怕又危险的对手。
不过,柳三弦被俘虏以来,一直被戎族当成一个工匠,在严密看管下,监督制造一些内廷供奉的器物,也算不得什么非留不可的任务。而他自己,多桑扎杰,则是堂堂的戎族皇子。这样交换,对戎族来说,或许不算太亏。
扎杰心里已经略有松动,他问道,“那个协议呢?”虽然自己贵为皇子,但是如果陆望提出过分的要求,想要胁迫戎族签订极为不利的协议,那他倒没有自信,父皇会不会答应。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陆望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别担心。绝不会让你们感到为难的。”扎杰露出希翼的眼神,竖起耳朵,等待他的下文。
“我要求,你们与大夏签订一个边境条约。双方开放互市,你们保证不再滋扰入侵我们大夏边境。”陆望缓缓提出自己的要求。
互市条约?听起来真是新鲜。扎杰挠挠头,问道,“什么是互市条约?”
看来这个戎族皇子,空有一身武力,在头脑上却实在有限。陆望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其实,就是我们大夏和你们戎族在边境设立一个地方,双方军民可以在那里做买***如,你们用牛羊,来换我们的日用品。”
懂了!扎杰一拍脑袋,嘴里嚷道,“我们族人到边境,有时也只是想抢些日用的东西回去。你知道,我们那里又不能造。”
陆望了然于心,背着手踱着步子,说道,“我知道。所以,签订互市条约之后,你们就要约束戎族军民,不准滋扰我们大夏边境的百姓。否则,我们的驻军也会还击,而且取消互市。到那时,你们既不能通过贸易买到我们的东西,更无法通过抢劫得到。”
他把这个互市条约的厉害分析得很清楚。其实,如果互市如果能在戎地与大夏的边境推行的话,对双方都是件好事,能从边境的纷争中喘口气。不过,现今戎族由于贪心的缘故,总是习惯于抢劫,而没有的习惯。
如果能借着扎杰此案,逼着他们低头,开放互市,保证不再滋扰,那么,不管这种脆弱的和平能维持多久,对边境的百姓,都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大夏军队还可以利用这段争取来的喘息机会,整顿军备,防止戎人利用上官无妄被诬陷而军心摇动,趁机偷袭。
陆望的思虑很周密,更再考虑了长远的打算,而不是一时的快意恩仇。他知道,如果只图一时痛快,把扎杰斩首问罪,那可能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于大局不利。如此苦心,也只有他自己心知了。
扎杰低下头,沉吟良久,忽而抬起头来,坚决地说道,“我答应。”陆望点头,对他说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人。扎杰皇子,要请你写一封信。我会派使者交给你们的人。”
“可以。”扎杰痛快地答道。既然已经同意交易,他也就不再扭扭捏捏。这两个条件,其实对戎族来说,完全有答应下来的可能。
毕竟,一个皇子,比起一个将作大监来说,要贵重地多。而过去,由于上官无妄的完善防备,他们就算在边境抢掠,也占不了太大便宜。放回一个他们不怎么看重的工匠头子,签一份谈不上太大损害的和议,就能换回一位皇子,对他们来说,不是赔本的买卖。
贺怀远将审讯笔录递给扎杰,他扫了一眼,提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再按下手印。签完笔录,他又写了一封亲笔信,封好口,郑重地交给陆望。“陆大人,你身为大夏的明国公,可不要反悔啊。”
“我现在弄死你,没有什么好处。”陆望直白地说道,“我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哈哈!”扎杰入狱以来,第一次开怀大小。他的络腮胡上的草屑也随着笑声抖动,簌簌地掉落下来。“陆大人,你可真是个妙人。如果我们不是属于不同阵营,也许还会成为朋友。”
这种独特的恭维病没有让陆望昏头。他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我不和手上沾满血的屠夫,做朋友。”贺怀远也面如冰霜地看着大笑的扎杰,带着一脸厌弃。
扎杰的脸瞬间僵硬,大笑声戛然而止。陆望把那竹管与玉壶仍旧收好,淡淡地说道,“利益是利益,感情是感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么凶残地杀害我的同胞。就算他们自己,也是杀害一个无辜青年的帮凶,但也不意味着,你有权夺走他们的生命。”
贺怀远把扎杰的认罪书与亲笔信收好,放进了怀中。陆望头也不回地带着贺怀远离开了监牢,只留下扎杰靠在墙边,若有所思地想着陆望刚才的话。
的确,各为其主,何况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此次在京都遇上,只不过是两条交叉的线偶尔交会罢了,不久,又要各奔前程。
天亮以后,陆望上朝之时,突然呈报,称暖红轩连环命案已经找到真凶。霎时朝廷之上一片震动,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饶士诠与李琉璃则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瞠目结舌地看着陆望。
刘义豫自然也是倍感意外,不由得问道,“陆爱卿,你说已经找到了凶手。为什么一齐会审的饶爱卿、李爱卿两位大人都没有奏报啊?”他对陆望询问,眼睛却是盯着饶士诠和李琉璃,特别是看着饶士诠,隐隐有责备之意。
陆望高声说道,“陛下,这也是事出突然。我也是昨天深夜突然发现线索,为免贻误案情,我连夜提审了案犯。因此来不及通知饶、李两位大人。案犯也已经认罪。今天上朝,我特意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报,并向两位大人请罪。”
“既然事出突然,你也审出了案犯,是情有可原,何罪之有啊!凶手是谁?”刘义豫挥挥手,急切地想知道案情。而饶士诠听了这番话,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好发作,只好垂手站在一边。满朝大臣,也都伸长脖子,等着陆望说出真凶。
陆望环顾四周,缓缓说道,“真凶就是,北戎皇族的皇子,多桑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