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珊瑚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厨娘见珊瑚一瘸一拐地走来,关切地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问道。珊瑚在内院服侍,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因此在府邸中颇有些头脸。厨娘见了她,自然是满面笑容。
珊瑚拧着眉,看上去颇为痛苦,“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一块木板上钉子也没拔去,扔在那头。我没瞧清楚,一脚踩了上去,鞋也刺穿了,脚底板破了个洞。”
厨娘拉过珊瑚的脚一看,果然细嫩的脚上,正在流血。她怪叫道,“这是哪个天杀的不长眼,害得珊瑚姑娘脚都破了。哎呦喂,作孽啊!”
听着厨娘在那里唠唠叨叨,珊瑚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嘟着嘴抱怨道,“鞋都搞成这个鬼样子,还怎么给夫人查验啊!弄脏了夫人的手,血腥味冲撞了夫人,这才是天大的罪过。”
她一边发牢骚,一边拿眼瞟着厨娘。厨娘是个蠢妇,不明白她的意思。珊瑚气恼地在心中暗骂,蠢东西,活该你在厨下烧一辈子火!
无奈,眼瞅着查验的队伍越来越短,快轮到自己了。她只好在面上装出一副娇弱的样子,轻声对厨娘说道,“大娘,你这鞋查验完了吧!不如借我穿穿,横竖做个样子查一查得了,也有个交代。”
厨娘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这大脚,姑娘怕穿得不合适吧。”珊瑚着急地说道,“胡乱穿穿,应付过去得了。我日夜跟在夫人身边,她哪里还有信不过我的道理!只不过为了堵别人的嘴,公平起见,才做个样子,也查我的鞋罢了。”
被珊瑚一张利嘴说得头晕脑胀,厨娘连忙点头,恭维道,“姑娘可是夫人跟前的红人。我们有什么话可说,欢喜还来不及呢!”她爽快地把鞋递给珊瑚。
珊瑚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自己的鞋扔进草丛,换上了那双鞋,不动声色地插进队伍里。
温若兰端坐在院子中,煞有介事地像是在查验鞋样,不过是做做样子。她与上官无妄心中都清楚,那个奸细就是珊瑚。
而上官无妄所说的撒了灰在书房,留下鞋样之类,根本是子虚乌有,信口捏造。不过,温若兰手中的这个鞋样,倒确实是照着珊瑚的绣鞋描拓的。现在,就等着珊瑚按捺不住,跳出来了。
果不其然,冷眼观察着珊瑚的温若兰,早已发现了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她与厨娘在交涉时,温若兰微微一笑,与上官无妄对视了一眼。网已经张开,猎物就要跳进来了。
队列加快了向前推进的速度。上官无妄那边似乎还一无所获,男仆们一个个离开。而女仆这边,温若兰查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就轮到了珊瑚。
珊瑚脸色平静,用受伤的脚套着厨娘的鞋站着,另一只脚只着袜子,把鞋脱了下来,若无其事地递给温若兰。温若兰接了过来,对着手中的鞋样,反复细看。珊瑚认出了温若兰手中的鞋样,正与自己的绣鞋相同。她不由得暗自心惊,又庆幸自己及时换了鞋。
显然,珊瑚交上去的那只鞋,与温若兰手中的鞋样并不相同。温若兰自言自语道,“不一样。”她把鞋子交还给珊瑚。
珊瑚松了一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忽然,温若兰叫住了她,“站住!”珊瑚愣住了,身体僵直,站在原地。
“转过身来。”温若兰的声音显得十分威严。其他仆妇都惊讶地看着珊瑚。听到这声命令,珊瑚无奈地转过身,走到温若兰面前。
“你的脚怎么了?”温若兰漫不经心地问道。珊瑚眼神闪躲,迟疑了一下,机械地回答道,“回太太的话,扭了一下。”
“扭了一下?”温若兰若有所思,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把那只鞋也脱下。”
珊瑚很不情愿,缓缓地脱下了另一只鞋。鞋里面已经被鲜血染红,而那只脚上包裹着的手帕,也透出血渍。
温若兰似笑非笑地问道,“”扭了一下,就出了那么多血?你这身子骨,可真是娇弱。
“太太说笑了。是珊瑚没用。”珊瑚心里发虚,还在强撑着。
“去,比对一下。”温若兰努了努嘴,对珊瑚说道。珊瑚狐疑道,“不是已经比对过了吗?”
温若兰摇摇头,眼光落在珊瑚的脚上。“我说的是,把你的脚,和你的鞋,比对一下。”
珊瑚身子一晃,似乎摇摇欲坠。她呆在那里,似乎没有听懂温若兰的话。站在旁边的仆妇此时都往珊瑚的脚上看去。一个黑胖妇人大叫道,“哟,珊瑚,你这么个娇滴滴的身子骨,怎么穿的鞋这么大啊!”
众人也意识到不对劲,便七手八脚地一拥而上,把珊瑚的鞋放在她的脚旁比对。刚才穿鞋时,还看不大出来。这放在一起比对,众人才看出端倪。这鞋子大了一截,而且样式粗陋,显然不应该是珊瑚这样的上房丫头穿的东西。
“原来那个贼人竟然是你!”围观的仆妇大叫道。一时之间,众人便凑上前来,把珊瑚团团围住。上官无妄也停下了男众队列的查验,走了过来。
温若兰让人把鞋样贴在珊瑚的脚上,竟然严丝合缝。在院子中搜查的家丁,又在草丛中找到了珊瑚丢弃的绣鞋。那绣鞋中还带着新鲜的血渍。把绣鞋与鞋样对比,完全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上官无妄怒气冲冲地对珊瑚说道,那眼光像刀子一般,戳在珊瑚身上。温若兰叹了口气,说道,“珊瑚,我们待你不薄,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珊瑚“扑通”一声跪下,扯散了头发,满面泪痕地哭诉道,“回老爷太太的话,那个去过老爷书房的人,确实是我。可是,我不是贼人啊!”
上官无妄问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不是贼人,你私自去我的书房干什么!是谁指使你的?说出来,饶你一命。”
“真的不是我。”珊瑚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真是我见犹怜。“我那日在打扫时,将一个荷包遗失在老爷书房中。怕说出来,老爷太太怪我丢三落四,因此不敢禀报。有一日老爷外出,我便想着,去找一找拾回来,才私自进了书房。只此一次。”
珊瑚不愧是饶弥午亲自培养出来的密探。虽然姿色才艺不如飞花,然而狡猾应变的能耐,倒是数一数二的。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般人早就认输承认了,而飞花居然能自圆其说。虽然这样的借口,也实在是极为苍白。
听珊瑚编得天花乱坠,上官无妄不由得暗中摇头。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实情,也许他就相信了。谁会怀疑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是一条伺机咬人的响尾蛇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若兰一眼,想起了陆望的布置。引出珊瑚,只是第一步。打草惊蛇已经做完了,接下来要引蛇出洞。既然要蛇出洞,就不能将蛇一把打死。现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响尾蛇去报信吧。
“暂且信你一次。下不为例。如果再犯,直接打死。”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仆人把珊瑚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