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不信!”饶弥午惊得倒退几步,嚷道,“你是人是鬼?李小姐在那里?”莫说他不信,在场的宾客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副样子,只怕让人怀疑是厉鬼复活。好好的一个李小姐,怎么会容貌尽毁,成了这副让人畏惧的模样。
这时,端坐在正堂中央的李琉璃叹了一口气,从混浊的老眼里滴下清泪,站起身来,把李念娇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道,“阿娇,到爹这儿来。”
李念娇乖乖地跟着走过去,叫了一声,“爹!”饶弥午此时不得不信了。他不敢再看那张狰狞的脸,此时也不叫岳父了,只是不甘心地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记得今年春天,我还见过令媛一面。怎么几个月不见,便已经成了如此不堪入目的形象!”
“饶弥午!”李念真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身上的大红绸花一把扯掉,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人。“你给我注意点!我妹妹虽然不幸毁容,成了这副模样,却是你指婚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不堪入目?”
饶弥午拼命挣脱,其他人也上来解劝。这个去拉李念真,那个去劝饶弥午,抱胳膊扯腿,忙个不亦乐乎。那边李琉璃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李念娇拉着父亲呜呜咽咽地哭,扯下头上的钗环,扔在地上,披头散发,要寻死觅活。堂上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朝云心中暗暗乐不可支,也加入混战,前去助拳。她故意踏翻桌台,打翻红烛。在一片朦朦胧胧中,在饶弥午身上掐一把,踢一脚,还趁机把残汤菜叶往他身上泼去。
待得饶弥午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喘粗气之时,朝云见火候已到,便令随从重新点亮红烛,高声叫道,“够了!你们还也没有体统!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烛火重新点亮,众人听朝云大声呵斥,也停下手来。饶弥午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大红喜服早就被扯掉七零八落,背上油腻腻地湿透了一片,还有几个脚印。头上沾了几根菜叶,发出一股馊味。
随从七手八脚地把他搀扶起来,只见他脸肿如馒头,青一块紫一块,眼角旁都是瘀血,牙齿掉了一颗,脸颊上居然被抠下一块指甲大小的肉来,血流满面。众人见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比李念娇那毁容的脸也好不了多少,纷纷掉过头去,不愿意再看。
“猖狂之徒,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小舅子吗?”李念真只不过身上脏了些,在地上滚了几滚,脸上倒是毫发无损。他打架的功夫,倒是要比饶弥午高明许多。
这是一场陆望刻意安排的斗殴,目的是搞乱局面,好混水摸鱼。连李念真的格斗技巧,都是陆望在一个月间突击培训,亲自指点的。否则,就凭李念真之前那副天天摇扇的公子派头,怎么能如此游刃有余,把饶弥午揍成这样的惨状!
看着饶弥午这副落水狗的模样,李念真心中涌起一阵快意,由衷感谢陆望一个月来的精密谋划与贴身培训。
他在脸上却露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恨声说道,“嘴上说得好听,上门迎娶,就地拜堂成礼。却原来完全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还殴打小舅子!你怎么不把我们父子俩打死,好霸占李家!”
见他声音越来越高,大有不肯善罢甘休之势,众人纷纷劝道,“哎呀,误会啊!都是亲家嘛!”
饶弥午此时终于稍微喘了口气,靠在柱子旁,满脸悲愤,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谁跟这厮是亲家!我要退婚!”
退婚!众人都惊呆了。虽然李念娇成了这个样子,着实面目恐怖,但是毕竟是宫里指婚,下了圣旨。皇帝只答应赏给他李念娇这个人,可并没有保证李念娇的美貌不变啊!这个果子,不管是苦是甜,他饶弥午都得咽下去。否则,岂不是成了儿戏!
朝云此时站了出来,慢悠悠地说道,“这可不是儿戏。你可要想好了,饶尚书。”
饶弥午一口咬定要退婚,揉着肿胀的面颊,感到火辣辣的疼,更是退意坚决。“这个婚,我退定了。不光是李念娇已经容貌尽毁,不足以承继我们饶家的香火。而且李府如此粗野,我绝不可能再与他们结亲!皇后那里,我会去解释。宫里不会为难我的。”
他见到李念娇已经毁容,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早已经心生厌恶,打退堂鼓了。而李念真对他挥拳痛殴,不但让他浑身挂彩,还颜面扫地。
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退了李家这门亲事。皇宫那边要怪罪下来,他也只有认了。何况饶皇后毕竟是他亲姐姐,刘义豫是姐夫,就算会责骂几句,也好过娶这个母夜叉一样丑陋的李念娇过门。
“饶尚书,这可是宫里下旨指的婚。”李琉璃站起来,终于开了口。“你要退婚,我女儿的名声和前程怎么办?这样无缘无故就退掉皇帝陛下的指婚,不是太荒唐了吗?”
见李琉璃出言拒绝,饶弥午更是去意已决,深怕这老儿缠着自己不放。他气鼓鼓地说道,“皇帝那边我会请罪,与你无关。至于你女儿的名声前程,更与我无关。我并未与你女儿完成拜堂,没有完礼,算不得夫妻。她还是你们李家的人。以后她要嫁谁,由她自便!”
“好!好!”李琉璃的花白胡子气得微微抖动。“你既然如此决绝,老夫也不留你。强扭的瓜不甜。你今日说的话,诸位大人都在此做个见证。是他饶家,出尔反尔,主动退婚。我李家的女儿,与他并未成婚,今后也绝无瓜葛。”
众人见饶弥午如此坚决,再劝无益。何苦他与刘义豫本来就是一家人,就算要退婚,也没有什么天大的干系。他们本就是隔岸观火,又何必为饶弥午担什么干系呢!此时便纷纷说道,“是了,我们都是见证。”
“既然这样,就请双方写个退婚书吧。”朝云朗声说道,“以免日后牵扯不清,再横生枝节。”众人也纷纷附和。双方写了退婚书,把话写清楚,日后也免得拉别人趟这趟浑水。
“写便写!”饶弥午满不在乎地说道,“拿纸笔来。”李念真也代表李家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我来拟草稿。”他提起笔,一挥而就。倒也不是他文思如何敏捷,而是这稿子他早已在肚子里背的烂熟,此时不过誊写出来而已。
片刻后,他交给饶弥午签字画押。饶弥午一看,“从今之后,双方男女概无瓜葛,婚嫁自便,互不干涉。”他便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长长舒出一口气,飞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他扔给李念真,拍拍手,说道,“你妹妹从此以后,不要来纠缠我。”
李念真把退婚书递给父亲,看着他签字画押,便把退婚书收好,郑重地放进一个盒子里。他冷笑着说道,“我妹妹这辈子都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正在饶弥午要拂袖而去时,门外一阵喧嚷。陆望带着随从走进了正堂。李念娇眼睛蓦然亮了,差点惊呼出声。玄千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