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矛盾纠结着,韩紫音呆呆地望着玄千尺递过来的纸,万般想看,又敢看。如果看到了真相,也许脸自己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了。那今后的生活,该依靠谁呢?她伸出一只手,又迟疑地缩了回去。
玄千尺皱着眉头,问道,“妹子,怎么了?好不容易,才把这铁笔筒拿到手。现在又不想知道了吗?”
“大哥,”韩紫音有些怯生生地说道,“你先告诉我,这消息,是好是坏?”
“好消息怎样?坏消息又怎样?”玄千尺扬着眉毛,轻声问道,“妹子,有些东西,你不想相信,并不代表不存在。早一天醒来,自己少受一点伤害。”
玄千尺此话一出,韩紫音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凶多吉少的感觉。然而,既然已经把铁笔筒偷了出来,走到了这一步,再缩回去当缩头乌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玄千尺说得对,不管是好是坏,该来的终究要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千金难买早知道。
她咬了咬牙,勇敢地伸出手,把纸条接了过来。深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手中的纸条。这个笔迹十分熟悉,正是出自秦若愚。然而,纸条上的内容看下去,却让她触目惊心。
“依饶相爷所说,将以我前次所提供军情图为依据,对关若飞部队进行伏击,此计甚好。如伏击成功,务必诛杀关若飞。此人骁勇,乃心腹大患,不可令其生还。江夫子。”
显然,这是一份通敌的文书。纸条从韩紫音颤抖的手上,无声地滑落,掉在桌上。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作为西蜀名妓,往来官贵甚多,对朝政也不是全然一无所知。
饶相爷,显然就是占据京都的刘义谦的首席谋臣饶士诠,现任内阁首辅。而秦若愚与他的通信,本来就是犯了大忌。秦若愚是流亡西蜀的朝廷的翰林院大学士,是刘义谦朝廷是势不两立的。
刘义豫勾结狄人,引狄兵入京,蹂躏百姓,饶士诠父子也是声名狼藉,都为百姓切齿痛恨,是百姓的公敌。秦若愚居然还将西蜀的作战计划与军情图,献给己方的敌人,这是最为百姓所痛恨的通敌卖国行为。
关若飞作为对抗刘义豫的西蜀将领,被秦若愚所卖。丧心病狂的秦若愚,居然还要求饶士诠一定要派人擒拿关若飞,让他在战场上身首异处。此人真是廉耻丧尽,居然还身为翰林院大学士,简直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夫子?”韩紫音喃喃自语道,“这笔迹是秦若愚亲笔所写。但是,这个落款,江夫子又是谁?难道,秦若愚是为人代笔?”尽管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韩紫音仍然残存着一丝侥幸。
也许,秦若愚写这份东西,并不是他的本意。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着的才华横溢的大学士,居然是如此一个寡廉鲜耻、人面兽心的东西。这比秦若愚沾花惹草,更难以让她接受。
玄千尺面色凝重,说道,“妹子,我和你直说了吧。我是官家的人,正在追查秦若愚。我们早已经怀疑,在西蜀朝廷,出了内奸,才让我们几次的作战计划和军情图都泄露出去,被敌人伏击。那个与饶士诠联络的奸细,就是化名江夫子。江夫子,就是秦若愚。”
他面带一丝懊悔,恨恨地说道,“哼!江上渔夫,秦若愚,我早该想到的!唉,还是晚了一步,让他把军事情报已经传递给饶士诠了。”从这封密信,可以推测出,上一次秦若愚传递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将关若飞这次的作战计划和军情图都泄露给了饶士诠。
听了玄千尺介绍自己的身份,韩紫音目瞪口呆。短短一天之内,她经受了太多的冲击。不仅深爱的恋人,是个卖国贼。而且信赖的大哥,居然是官府派来追查情郎的探子。
难怪他会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再利用自己得到秦若愚的机密情报。而自己,在其中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韩紫音哆嗦着嘴唇,轻声问道,“你当时来众芳楼找我,也是。。为了追查秦若愚而来?你只是为了抓到秦若愚的把柄?”
“是!”玄千尺痛快地承认了。他对韩紫音确实有欣赏,但也只是建立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对小妹妹的那种爱护。虽然没有存心欺骗,但他知道,自己还是伤害了她。“我向你道歉。我是个军人,叫玄千尺。这次的任务,就是挖出朝廷中的奸细。”
他接着说道,“当时接近你,主要是想套取秦若愚的情报,找到机会接触他。但是和你接触下来,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不想让你被秦若愚给蒙蔽了。因为他的背叛和出卖,有多少男儿喋血战场!他就是杀害我战友的死敌!如果你还愿意帮我,就再叫我一声大哥。”
韩紫音虽然是弱质女流,但却一颗忠烈的心。她知道刘义豫和饶士诠的残忍毒辣,而秦若愚居然为这样的人卖命,出卖同胞与将士,甚至要求置关若飞于死地。秦若愚这样的歹毒心肠,更是让人心寒。
她终于看穿,在秦若愚一副风流文雅的外表下,包藏了多少祸心。而自己在此之前,还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希望嫁给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为他洗手作羹汤,洗尽繁华,生儿育女。
真是幼稚可笑啊!韩紫音深深怜悯自己,又不禁感到庆幸。如果不是玄千尺,自己还会在秦若愚这个泥潭中继续滑落下去,直至没顶之灾的到来。
“大哥!”她哽咽着说道,“是妹子愚昧,瞎了眼跟了这姓秦的畜生这么多年。我虽然沦落风尘,但还知道个是非好歹。他如此丧尽天良,出卖同胞,通敌卖国,我死也不和他同流合污,做这猪狗不如的龌龊事!”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风尘奇女子!玄千尺在心中暗暗感叹。都说仗义常多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这句话,用在韩紫音和秦若愚身上,倒是一点都没错。韩紫音这个西蜀名妓,倒是比秦若愚这个大学士深明大义,更让人敬重。
他点点头,把桌上的密信收好,放进袖筒,将那个笔筒重新复原,交给韩紫音,郑重说道,“我把这封密信已经取了出来。你现在回去,悄悄把这个铁笔筒放回他身上。他晚间便会再去得月楼,传递情报。”
“我知道了。”韩紫音谨慎地收好这个铁笔筒,说道,“我得赶快回去,他大概快醒了。大哥,我以后会在他身边留意着,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通知小妹。”
“嗯,你也要小心。”玄千尺嘱咐道,面色凝重,“我们得赶快行动。关若飞,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