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户部仓库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焦灰瓦砾遍地。几十具焦尸横七竖八地四散各处,依稀还可辨认出身上穿的,是守库官兵的服饰。
“太惨了,守库的官兵全被烧死了。”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可不是呀!听说几十万两银子,全都不见了。这可不是见了鬼了!”“昨天夜里风刮得可大了,呼呼的吓死人。我看呀,是阴兵,把财宝运走了。”
消息越传越邪乎。不到半天,满城的百姓都在议论“阴兵运财”的诡异事件。户部几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事不关己。
那几十万两金银,就算好好的躺在户部仓库里,最后也是被皇族高官挥霍使用,到不了百姓的口袋里。
更何况,这笔钱,是从江南搜刮来的,更被打算用做进攻西蜀的军费。这笔带血的银子,要是真的到了刘义豫朝廷的手里,这才是造孽钱。
今天的早朝上,这起户部失窃大案已经让群臣瞠目结舌,议论纷纷。正在七嘴八舌的时候,最后走进大殿的,就是户部侍郎李念真。凌晨的失窃答案,已经让他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众人见李念真面色灰白,嘴唇发抖,两眼无神地走了进来。他拖着两条腿,像灌满了铅,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对众人注视的目光熟视无睹。机械地站在班列中,他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青砖,似乎已经掉了魂。
自从上次飞花大婚之日之后,户部尚书钱进就再也没出现过。当时,众人都在陆望府中见到他。庆喜班花旦玉莲在台上载歌载舞时,钱进一脸色咪咪,还向陆望打听玉莲去云州的行程。这事早已在朝廷中传为笑柄。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没有再去李琉璃府中,观赏那日最后的压轴大戏。那时李琉璃的府中闹得一塌糊涂,乱哄哄的。等最后众人散去时,也无人发现钱进的缺席。
后来连续几日,钱进都没有上朝,也没有回府。众人都暗中笑话他色迷心窍,猜测他是去云州找玉莲了。没想到,直到现在,钱进也没有出现过。
户部尚书钱进离奇失踪,刑部已经暗中发出赏格,昏天黑地满世界找他。可是,任凭这些捕快们翻遍了大夏,也没有找到钱进的影子。焦急的饶士诠,甚至请求刘义豫出动了内卫,秘密寻找,始终毫无消息。钱进,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中,毫无痕迹。
现在,户部自然是由侍郎李念真暂时当家了。在这节骨眼上,居然出了这样的大案,李念真简直是触了霉头。众朝臣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念真,庆幸这样的倒霉事,没落在自己头上。户部侍郎原本是个炙手可热的肥差,现在倒成了背锅的瘟差了。
不久,刘义豫和赤月都同时上朝,坐在金殿宝座之上。显然,他们都已经得知了户部仓库失窃的大案。刘义豫脸色铁青,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赤月则是满身煞气,瞪着杏眼,恶狠狠地盯着群臣。
“李念真,你知罪吗?”刘义豫的声音咆哮在空旷的大殿中,响彻在蟠龙梁柱之间。他虽然用武力强行攻下了京都,占据了西蜀以外的地域,但是对大夏的统治,却还是非常脆弱。
对帝国运转至关重要的财政税赋,一直让刘义豫和赤月头疼不已。赤月和达勒坐拥强大彪悍的狄军,但却是习惯于在马上生活的部落,对于治理大夏,增加财赋,并不精通。他们的统治,虽然勉强维持,但是财政状况却一直非常紧张。
所以,这笔最近从江南搜刮来的二十万两白银和五万两黄金,对他们非常重要。这已经是达勒用尽一切办法,刮地三尺,才从江南收上来的税。短时间内,就算把江南再抢光一次,也无法再一次收到税赋了。
没有了这笔钱做军费,刘义豫和赤月想要立即发动一场针对西蜀的进攻,就非常困难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钱,什么事都干不了,更别说干大事了。发动一场战争,更是如此。失去了这一大笔军费,这场计划中的灭亡西蜀之战,就是无源之水。
刘义豫对此震怒不已,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李念真身上。李念真耷拉着脑袋,匍匐在台阶下,痛哭流涕地说道,“请陛下治罪!臣,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只求陛下能抓出真凶,还臣一个清白。那样,臣死了也甘心。就算要死,臣也要做个清清白白的鬼!”
李琉璃抹着眼泪,也抖抖索索地跪在阶下,老泪横流,“陛下,臣教子无方,罪大恶极啊!请陛下一同诛杀了老臣吧。臣已经嫁女,没有遗憾了。老天让我李家绝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这明面上是请罪,却暗含威胁。如果刘义豫要重罚李念真,那李琉璃就以死相胁,所以说出了“绝户”这样的重话。
李琉璃是朝中老臣,纵横官场几十年,门生众多,人脉深广。户部仓库失火,丢失几十万两金银,李念真作为户部侍郎,充其量只是监察不力的过失。
如果刘义豫为了此事,拔除李氏一族,那很可能引起剧烈震荡。而且,那些和李琉璃一样归顺刘义豫的旧朝臣子,见到李氏被除,也会有兔死狐烹之感,动摇人心。
听到“琉璃蛋”李琉璃居然出言威胁,刘义豫又气又急,紫胀了面皮,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饶士诠见状,也补上一刀,“李琉璃,你不要倚老卖老,要挟主上!”
李琉璃人缘颇佳,此时涕泪横流,也让众人同情。大臣们在一旁交头接耳。“李家这回是背了黑锅了。”“听说是阴兵运财啊!可真是邪门了。”“一觉醒来,户部仓库就变成一片灰烬了。这让谁能想得到啊!”“李侍郎真是倒了血霉了!唉,可惜了一个青年才俊!”
贺怀远此时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臣派人勘察了现场。现场的几十局焦尸,已经证实是守库的官兵。但是,现场残留的门锁上,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臣认为,这不是什么谣传的阴兵运财,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什么阴谋?”赤月急切地追问道。贺怀远暗中早已表示对她效忠,让她把贺怀远看作了自己的人马,对他颇为信任。
贺怀远大声说道,“监守自盗!”
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震动全场。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李念真身上。刘义豫指着李念真,大喝道,“是他?”
“不。”贺怀远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副腰带扣,十分笃定地说道,“是户部尚书,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