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朗听到饶士诠松口,答应不再提审关若飞,心里松了一口气。起码,暂时关若飞是不会开口了。柴千秋的秘密,还可以捂一阵子。只是,还得永绝后患才好。
他想起了在望江楼上,陆望用筷子折断鱼头的狠戾表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陆望要关若飞死,一定可以办到的。自己只要配合陆望,就够了。想到这里,他安下心来。
脑袋上的伤口还一阵阵地发疼。他摸着纱布,恨恨地想道,关若飞,等着吧。陆望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只要陆望和我联手,又有贺怀远从中帮忙,还怕弄不死你这条疯狗!
心里正得意洋洋地想象着自己与陆望联手斗关若飞的场景,忽然听得饶士诠冷冷地说道,“你也要暗中注意着,不要让陆望把关若飞弄死了。”
柴朗心想,弄死关若飞,这正是我与陆望共同的目标。只是,却不好告诉饶士诠罢了。他与饶士诠只是以利相交。他对饶士诠的依附,也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所以,在自己的利益与饶士诠的利益发生了冲突的时候,柴朗当然选择背叛饶士诠,与陆望联手。
他做这个决定,都不需要一秒钟的思考时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柴朗是个现实主义者,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也是他的人生信条。如果他有一个所永远效忠的对象,那不是刘义豫,也是饶士诠,而是他自己的利益。
虽然柴朗自己打着另一个算盘,脸上却是露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唯唯诺诺,“相爷,我一定照办。相爷之前也提点过,要小心这个陆望别有用心,想弄死关若飞。我一定会注意的。”
饶士诠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去吧。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告诉我。打起精神来,加派人手监视那里。”
信奉狡兔三窟的柴朗从饶士诠府邸中出来后,便派人去给陆望送信,把饶士诠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陆望看了柴朗送来的消息,笑道,“现在倒好,这个柴朗主动给我们当起探子来了。”贺怀远轻蔑地笑道,“柴朗这个狗腿子,还不是为了两块狗骨头。要是回报足够多,让他去吃屎都愿意。”
“这种人,只能暂时用一用。千万不可对他掉以轻心。你派去监视他的人手,不能撤掉。他现在会帮我们,不过是为了摆平柴千秋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麻烦。一旦事情最后解决了,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陆望嘱咐道。
贺怀远点头。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是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忠诚的。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倒是可以拿来为己所用。不过,在柴朗这种人眼中,这种合作,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饶士诠要柴朗替他监视天牢这边的风吹草动,这倒给了我们机会。”陆望沉思了一会儿,冷笑道,“既然柴朗这么热心,给我们送信,就给他一个在饶士诠面前立功的机会吧。”
“大人,我们要制造关若飞的破绽吗?”贺怀远问道。
“呵呵,不。他们不是认为关若飞是疯狗吗?我们就让若飞更疯狂一些。柴朗的耳朵,只是开胃小菜。后面,还有大餐呢!”
陆望走到书桌旁,坐下铺开信纸,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文章。贺怀远走过去,看了觉得惊奇,问道,“这不是骂饶士诠的文章吗?”
这是一篇控诉饶士诠的诉状。开篇既劈头痛骂饶士诠是“窃国巨盗”,后面还列举了饶氏父子种种涉及贪赃枉法的不法情形,事实确凿,一桩桩、一件件,还有具体人物、地点、时间。
这些都是陆望从九星门的暗中调查结果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都与饶士诠父子有关。其中,还选用了饶士诠父子收集官员阴私的秘密手册中的一些“素材”。
这份控诉状,可以说是丰富翔实,情感真切,读了之后,让人对饶士诠父子切齿痛恨。更妙的是,还以关若飞的口吻,把之前城门大火事件揽到了西蜀军队头上,声称是西蜀飞虎军组织的秘密行动。
那次城门失火,纵火者大喊反饶口号,造成京都一片混乱,百姓纷纷涌到城门支援,引发了一场自发的声势浩大的反饶行动。这份控诉状对那次事件描写得具体准确,细节生动,读了让人不得不相信,那是西蜀针对饶士诠父子一次成功的破坏行动。
陆望满意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大作”,笑着说道,“怎么样?这像若飞的语气和口吻吧?”他与关若飞童年一起长大,对若飞非常熟悉。甚至若飞一个表情,他都知道接下来若飞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因此,写起这份诉状来,陆望得心应手,一挥而就。
贺怀远看着诉状中这言辞激烈而慷慨激昂的行文风格,脑海里浮现出关若飞在审讯室大义凛然、直率痛骂的样子,点点头,赞道,“大人,这活脱脱就是关若飞站在面前,指着鼻子骂人的样子啊!”
“哈哈!”陆望笑道,“饶士诠他们不是骂关若飞是疯狗吗!我们就添把柴,加把火,让若飞更疯一些,狠狠再咬饶士诠一口。”
“还是让朝云去通知若飞?”贺怀远明白了陆望的用意。由陆望写的诉状,用的是关若飞的口吻。那自然是要用关若飞的名义,进行检举。而陆望和贺怀远,在关若飞眼里都是软骨头的投降派、卖国贼,当然不会得到他的信任。这只能由朝云代劳了。
“嗯。”陆望点点头,把诉状递给贺怀远。“让朝云借着送饭的机会,交给若飞。然后让若飞自己抄写一遍,作为供词交出去。我们要给饶士诠,找点麻烦了。另外,在合适的时候,通知柴朗,让他给饶士诠报个信,也算个让柴朗立功的机会吧。”
贺怀远接过诉状,又细细看了一遍,乐得前仰后合。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对陆望说道,“大人,我真的服了!你这支笔,简直有如千军万马,横扫敌人啊。关若飞看了,都得拍案叫绝。”
很快,在兵部天牢的关若飞,又见到了打扮成送饭狱卒的朝云。朝云把密封好的诉状交给关若飞,并按照陆望的嘱咐,交待关若飞该如何行动。
关若飞拆开了密封的铜管,看了一遍诉状。这是以他的名义写的,直指饶士诠父子作奸犯科、贪赃枉法的情形,还大骂刘义豫和赤月达勒,堪称十分痛快淋漓。
只是,这字迹似乎十分熟悉。“这是你写的?”关若飞看着朝云,有些狐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