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利既然已经被达勒放弃,那赤月就更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了。他虽然是员悍将,但是一旦被证实不忠,也就失去了任何价值。越勇悍,越危险。没有人敢把一条疯狗放在身边。虽然疯狗能咬人,但是万一发了疯咬了自己,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在御前会议上,陆望汇报了瑟利案的情况,把瑟利列为这次关若飞案的幕后主使,也是通敌勾结西蜀的“内鬼”。
在陈述完所有案情后,陆望总结道,“所以,这条大鱼,就是瑟利。没想到啊,一个悍将,居然如此忘恩负义,做出背主求荣的事来。证据确凿,他也无法抵赖了。”
刘义豫默然,皱着眉头。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面对一系列的证据,他也不得不承认,西蜀确实是买通了瑟利,放走了关若飞。他长叹一声,看着赤月。
赤月哼了一声,淡淡说道,“达勒也和我说过这件事了。这种人,必须严惩,杀一儆百。如果让他还苟活着,以后军队岂不是都要学着他去造反了!”
“那,公主的意思是?”陆望抬起头,征询着赤月的最后判决。
赤月不屑地挥了挥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杀无赦!”
饶士诠嘴唇掀动了一会儿,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知趣地闭上了嘴。陆望恭敬地点了点头,说道,“臣以为,公主的旨意十分妥当。如不严惩,这种逆贼以后会更加猖獗。”
在烧着炭火的御书房内,瑟利的命运,就这样尘埃落定。
***
三日后,瑟利吃完了此生最后一顿饭,被带到了刑场。根据陆望的建议,赤月同意在落梅岭将瑟利处决。既然他在落梅岭被抓获,就让他的生命,在落梅岭完结。这样,也震慑那些勾结西蜀的逆贼。而监斩的,就是内阁大臣陆望,和兵部尚书贺怀远。
瑟利被昏昏沉沉地押上囚车,来到了不久前来到的落梅岭。二上落梅岭,他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那时来,是喜滋滋地来会美女,这次来,是惨兮兮的去赴黄泉。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那个笑吟吟的娇柔绯雪,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心女人。他双眼流下泪来,只恨自己色欲薰心,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与前途。
只是,他想不通,这个绯雪是个歌舞伎,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瑟利愤愤不平地想道,就算杀了自己,绯雪又能得到什么呢?
眼看着渐渐靠近藏春洞,大雪又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如碎玉琼屑,将山川河流铺上银装,似乎要将这人间的罪恶,用一床锦被遮盖。
陆望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心中感慨万千。一年前,也就是在这样的冬日,他迎着漫天飞雪来到了阔别十年的京都。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被命运,不由自主地推着向前走,走向自己也不确定的远方。
就像十八年前,幼小的陆望坐在去沧州的马车中,看着身边的父亲面色凝重,眉头深锁。他忐忑不安,猜测着他们要去见的饶夫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后来,他见到了一生中最敬爱的老师,和最疼惜他的师娘。
再后来,十三岁的陆望被父亲无情地扫地出门。他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京都的城墙,再也见不到落梅岭的傲雪寒梅。
十年来,饶夫子离开了,师娘走了,父亲自杀了。。一连串变故,把他打击得喘不过气来。他失去了很多,然而,也收获了与他一起并肩战斗的诸多战友。
那些失去的东西,终究会用另外一种方式重返。那些失散很久的人,最终会与心心念念想着的人久别重逢。落梅岭的雪花扑进他的怀里,让陆望感到了一丝凉意。他在心里暗暗说道,我回来了。我知道,那些梅花,会在那里静静开放,等着我前去。
到了藏春洞外,陆望对贺怀远说道,“就在这里停下吧。”贺怀远下了车,亲自下令,把带着沉重镣铐的瑟利从囚车上押了下来。
陆望走近囚车,缓缓说道,“公主的意思,这个逆贼在藏春洞被抓获,就让他在藏春洞伏法。行刑地点,就放在藏春洞。不过,他毕竟是个将军。让他死得体面一些。怀远,你亲自动手。”
贺怀远点点头,对士兵说道,“把他推进去,我亲自行刑。你们退下。”士兵将瑟利绑成了一个粽子,押进了藏春洞。陆望便与贺怀远走进去,亲自将瑟利带到了藏春洞的深处。
走到尽头,之前堆在这里的金锭已经被搜走了。这里现在摆放的,是一副行刑的铡刀。瑟利抬起头,震惊地面部扭曲,眼睛突出眼眶,几乎要掉出来。陆望见他脸红脖子粗,青筋都爆出来,便冷笑道,“认识这个人吗?”
瑟利气喘吁吁地说道,“绯。。绯雪!”绯雪穿着一身雪白的素服,扎着孝带,面若冰霜地看着瑟利。她冷漠地像一座冰雪女神。瑟利认出了绯雪说穿的服饰,正是月罗国的皇族服饰。而她穿的孝服,说明是在为月罗的一位皇室成员戴孝。
一道闪电划过瑟利的脑海。“你是。。你是。。”他忽然想起了,在五年前,他在狄国盯上了一个带着大量财宝的异乡人,带兵在荒野杀死了他,却在他的随身包裹中,发现了月罗皇族的印信。他是月罗国的三皇子。
绯雪冷笑,像冰雪中怒放的红梅。“没错,我就是月罗国长公主。五年前你杀死抢劫的那个人,是我的三弟。”
“啊。。我明白了。”瑟利刹那间明白了。绯雪是来复仇的。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成为了关若飞案的替死鬼。他面如死灰,颓然瘫软在地,喃喃自语,“鬼魂来复仇了。。复仇了。”
“那就让我来主持公道吧。瑟利,你受刑吧。”绯雪面色凝重,缓缓伸出手,抬起铡刀。陆望与贺怀远将吓得屁滚尿流的瑟利拉到了铡刀下。
绯雪抬起头,闭上眼,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哽咽着说道,“弟弟,姐姐终于找到了这个凶手。现在,我就让他到地下去,给你赔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洁白的皓腕握住铡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压。手起刀落,锋利的铡刀带着寒光猛然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瑟利的头颅带着血污,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他肮脏的头发上还粘着雪花,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青黑,还带着临死之前的惊恐与痛苦。
绯雪抬起脚,不屑地踢了踢脚下那颗肮脏的头颅。她缓缓解下了自己的孝带,脱下孝服,露出一身大红的皮袍。
她向陆望深深道了个万福,“陆大人,今日绯雪大仇得报,您的恩情没齿难忘。”
陆望将她扶起来,正色说道,“帮你就是在帮我们自己。瑟利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今天,你能够手刃仇人,我们也消灭了一个凶恶的敌人。”
“今日,你能够让我在落梅岭亲手杀了他,我已经得偿所愿了。陆大人,贺大人,谢谢你们。”绯雪眼睛里闪着泪花,诚恳地说道。
“还有一个人,你更应该感激。”陆望说道,“如果不让你亲手杀了瑟利,他就要和我们拼命。”
绯雪疑惑地问道,“谁?”
“念真啊!”陆望与贺怀远哈哈大笑,绯雪羞红了脸,洞中一片暖融融的春意。
这时,李念真也已经赶到了藏春洞。他看着脚下瑟利的头颅,笑着对绯雪说道,“今天,你终于了了一桩心愿了。”
绯雪轻声说道,“谢谢你,念真。”
终于不再被称作李侍郎,李念真的心头一热,问道,“大仇已报,你会回月罗吗?”
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绯雪的心,也犹豫了。看着李念真热切的眼神,她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