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望设计的这场“巧遇”中,艾进果不其然,露出了财迷本色。一听到陆望一行要进城收税,他便像闻着腥味的猫,浑身都兴奋起来,巴不得从中分一碗羹,甚至取而代之,独霸所有的好处。
所以,他死皮赖脸地要跟着陆望,声称要一起进城,连押运的差使,也暂时抛在脑后了。在他打的小算盘里,这铁矿石已经是碗里的肉,煮熟的鸭子,怎么也飞不走了。从巨大的铁矿石储量中,划拨一部分作为他私人所有,然后倒卖掉,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加上他最近四处活动,自以为已经收买了云州刺史管朝升和云州铁矿的人员。那么从此之后,云州铁矿的大小事务,他也可以代表饶士诠插手干涉,并且进行监控。而且,他个人还可以从中分肥,每年享受铁矿石售卖的红利分成。
在他眼里,把铁矿石押运到兵工厂,只不过是最后一道无足轻重的工序罢了。反正之前他已经与各色人等谈妥,得到了参与云州铁矿利益分成的许诺,也完成了饶士诠交待的控制插手云州铁矿的任务。
摆在他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收税这块肥肉,也弄到自己碗里来。他宁可缓几日把铁矿石押运过去,也要顶住陆望和贺怀远,插手收税这个肥差,喝足油水。
艾进这番盘算,都在陆望的算计之中。他对人心的掌握,真是幽深透彻。料到艾进这个财迷会盯上收税的油水,他便安排了这场与艾进的“巧遇”,给艾进创造一个可以插手的机会。果然,艾进就如逐臭的苍蝇,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主动要求一起进城,暂缓押运。
陆望看着眼前这张贪得无厌的脸,微微一笑,说道,“那好吧。趁天色还早,现在就进城吧。”
正在他要登车上路的时候,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还穿着青色官服,戴着纱帽,似乎是个当地官员。
陆望凝视着,心里暗道,果然按时来了。很快,那队人马已经到了面前,为首的官员翻身下马,有些仓皇地说道,“卑职云州刺史管朝升,接驾来迟,请陆大人恕罪。”
这个官员是个中年人,面色白净,微有訾须,眼神明亮,透出一股精明干练。他正是云州刺史管朝升,陆望暗中的心腹亲信。外人看来,他倒是陆望的反对派,因为触怒陆望,而被贬官,到了云州。因此,迎接陆望姗姗来迟,也是不难理解了。
艾进看着管朝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他到云州以来,与管朝升经常厮混在一起,已经自认为混的很熟悉了。按照陆望的吩咐,管朝升对他也是曲意逢迎,百般讨好,让艾进把他视为“自己人”。
按照饶士诠的要求,艾进提出,要管朝升向饶士诠效忠,关于云州及铁矿的事务,都要向饶士诠报告,利润也要分成。同时,艾进作为饶士诠的代理人,还要求管朝升给自己一份私人的回扣。
这些贪婪的要求,管朝升都一口答应下来。艾进自认为自己办事能力了得,轻易就搞定了少壮派的翘楚人物管朝升,也是得意得飘飘然。让艾进没想到的是,他私底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管朝升一丝不漏地报告给了陆望。
此时,陆望看着管朝升,假意嗔怒道,“管朝升,你的架子之大,我可是领教了。看来,你这个云州,我是管不了了。大概只有天皇老子,才能管的了你这个云州的土皇帝。”
管朝升一脸不悦地说道,“陆大人,下官因在城中交待僚属,准备今年收税的事宜,所以来迟了。本来也是为公事忙碌,陆大人何以苛责?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贺怀远在旁听了,一脸愠怒,讥诮道,“大人说话,你居然还顶嘴!真是目无官长,无法无天。”
“算了算了。”艾进自认为是管朝升的“自己人”,这时候便跳出来“保护”同伙。他拖长着声调,打圆场道,“都是一心为公嘛,管大人你就别计较了。贺尚书,你也少说几句。你们武将,可不像我们文臣,整日有些案卷文书,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迟到,也是情有可原嘛。”
他这明为劝解,实则暗地里讥讽贺怀远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还无所事事。贺怀远听了出来,只是佯装不知。
管朝升故意踩在这个点到来,也是陆望精心安排的。贺怀远出面骂管朝升两句,也是逢场作戏,演给艾进看的而已。私下里,管朝升与贺怀远可是相交甚契的好友。
对艾进这个眼里只有钱的财迷,管朝升心里是十分鄙夷。只不过为了大事,也只能捏着鼻子与他来往。艾进跳出来帮他迟到“开脱”,对贺怀远夹枪夹棒地暗骂,他更觉得此人面目可憎,令人作呕。
此时,戏也演的差不多了,管朝升便沉声说道,“众位大人,已经赶路许久,就随我一同进城吧。下官在刺史府备下薄宴,为大人们接风洗尘。艾大人,你还有押运的差事在身,下官就不敢强留了。”
艾进连忙摇头,说道,“此事暂缓,我今日便不去押运铁矿石到兵工厂了。恰巧遇上陆大人一行,到云州来收税。我怎么敢自己独自一走了之!必定要陪陆大人几日,才能略表我作为下属的一片诚敬。我和陆大人一起进城。管刺史,看来我还要在云州多耽搁几天了。”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管朝升在心里暗暗惊叹。陆望今日特意在此等待艾进,并让管朝升随后晚些过来,就是要将艾进诱进云州城内。果然,诱饵设下,猎物便欢喜踊跃地跳了进去。艾进这么做,分明是朝着陆望设计的路线,一步步往陷进里跳。
他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问道,“那,艾大人押运的这些铁矿石,要暂时放在哪里呢?”
“就放在你们云州的军火库吧。”艾进满不在乎地说道。在他心里,管朝升已经是“自己人”,而军火库又是整个云州最坚不可破的地方。那么,把这些押运的铁矿石,放在云州军火库内,就真的是固若金汤,可以高枕无忧了。
“军火库?”管朝升装作沉吟半晌,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然后又豁然开朗,痛快地说道,“没问题,我来安排。艾大人吩咐下来的事,下官一定全力去办。”
有个“小兄弟”就是好办事。艾进得意洋洋地看着管朝升,为他的能干感到赞赏。“那就有劳管刺史带路了。陆大人,我们启程吧。”
陆望微笑着,点了点头。各怀心思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