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二是个关键人物。他是艾进的心腹,最清楚这本帐册的来龙去脉。管朝升只是说纪老二给了他一本帐册,他自己并未去核实这本帐册的真实性。
至于艾进随行车辆中的那些金银财宝,当然就是帐册中所记载的那些数目。然而,这些金银财宝的来源,到底是帐册所记载的那样,由各地州郡贿赂而来,还是西蜀为了盗走铁矿石给艾进的贿赂,那就需要查证了。
听到贺怀远报告纪老二失踪的消息,陆望紧紧盯着艾进,说道,“现在,连关键人物也失踪了。艾进,这是不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可以确定的是,你随行的车辆中,确实又这些金银财物。只是,这些金银的来源,你却说不清楚。”
“这帐册。。”艾进看着陆望手中的那本秘密帐册,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在帐册中写得很明白,就是那些州郡送的,不是西蜀送的。”
“这帐册是真是假?送帐册的纪老二也跑得没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陆望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要搞清楚,只有报告陛下和公主,请朝廷派人道各州郡,去查证核对这本帐册的真实性。”
这就是说,要把这本秘密帐册上交给刘义豫和赤月,让朝廷派人下来追查艾进在各州郡受贿的真实情况。
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艾进勾结西蜀通敌的罪名。既然艾进所携带的这些金银财宝是各州郡所送,那就自然不是西蜀为了盗取铁矿石而送给艾进的。
艾进听了,一张脸变得煞白,毫无血色。他膝盖一软,双腿跪下,像一摊烂泥,倒在陆望脚边。陆望低头看着这个曾经趾高气昂的户部尚书。
此时,他颤颤巍巍地抱住陆望的双腿,涕泪横流,哀嚎道,“陆大人,你可千万高抬贵手,不要把帐册上交给朝廷啊!”
当初,他被陆望要搜查的恫吓给吓破了胆,连夜带着车队从云州城仓皇出逃。如此匆忙,就是为了把他受贿的情况掩盖住。那本帐册,也被纪老二塞给了管朝升,以防被陆望搜查到。
这次,突然出现的西蜀密信把艾进给吓懵了。为了博取陆望的信任,不把这封密信上交,捅到朝廷里去,艾进才无奈把自己受贿之事和盘托出。
他想以此让陆望相信自己。在他看来,收一点钱,总没有勾结西蜀通敌严重。自己到时候再给陆望一些好处,说不定此事就可以就此揭过,一床锦被掩盖过去。
对艾进来说,他只想把事情控制云州城内。如此巴结,向陆望求饶,也是希望陆望能帮助他把事情掩盖下来,不至于让朝廷知晓。不管是受贿案,还是铁矿石案,如果被刘义豫和赤月知道,都足以让艾进身首异处,难保身家性命。
看着艾进可怜巴巴的样子,陆望不耐烦地抬了抬脚,把他踢到一边。他拿起那本帐册,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交这本秘密帐册,还是交这封西蜀密信,你自己二选其一吧。”
这句话,就像在问他,是想被生吞,还是被活剥。死法有很多种,但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通向死亡。艾进既然贪财,就更加惜命。否则,他搜刮来的这些金银财宝,哪里享受得到呢!
不管是受贿,还是私通西蜀,都是重罪。只要陆望把其中之一捅上去,艾进就在劫难逃了。
突然,艾进瞧准了那本放在桌上的帐册和密信,一跃而起,像饿狗扑食一般,扑了过去。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把帐册和密信抢到手里,撕毁罪证,不让对自己不利的把柄留在陆望手上。有了这些东西,陆望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
他那点花架子哪里是陆望的对手。还没有靠近书桌,艾进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揪住领子,往墙上一掼。手还没粘到书桌的边上,艾进就像一颗皮球似的被丢到墙角,如一摊烂泥,歪倒在墙边。
出手教训了艾进一次,陆望把那本帐册和密信都收起来,交给贺怀远。“好好收着。”他淡淡地说道,“免得我们的艾尚书一直记挂着。”
贺怀远不屑地瞄了一眼缩在墙角的艾进,把这两样重要的物证都收好,放进一个木盒中。
艾进死了心,瞪着金鱼眼,喘着粗气呻吟道,“陆大人,你看在同僚一场,就救我一命吧。你也知道,这本帐册,和这封信,不管哪一样交上去,我都难逃一死。”
他抢夺失败,只好甘愿认输,又向陆望苦苦求情。陆望背过身去,拿起茶盏,轻轻吹着碗中的茶水,对他却是置之不理。艾进横下心,一咬牙,双膝着地,爬到陆望身前,猛然对着他磕起头来,把地砖弄得砰砰作响。
这边厢艾进磕头如捣蒜,陆望只是在太师椅上坐着,翘着腿,怡然自得地啜着茶水。眼看艾进已经头破血流,脚下的青砖也沾染上了猩红的血迹,陆望好整以暇,站起身来,说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此时,艾进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当时,在云州城外遇见陆望和贺怀远时,他就不应该跟着进城来。只是被收税的油水所引诱,他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陆望,进了这波涛诡谲的云州城。
他自以为聪明,把税赋都收了上来,却没料到事情败露,受贿与铁矿石被盗同时案发,把柄被陆望牢牢地捏在了手上。
现在,他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只能任人宰割。低声下气地向陆望求情,也是为了求一个活路。否则,因财丧命的下场,就近在咫尺。
见艾进已经丢盔弃甲,彻底投降,陆望知道火候已到,便缓缓站起来,淡淡说道,“好了,别在这儿弄脏了我的地。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又一起在云州办差,我就给你一条活路。”
听到陆望松口,艾进大喜,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抹着满头满脸的血,颤声问道,“陆大人,你要是救了我这一次,就是在下的再生父母啊!大恩大德,必定重谢。”
陆望嗤笑道,“把你那一套都收起吧。谁稀罕有你这样的儿孙。平白辱没门楣!”
艾进便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应声说道,“是在下失言了。陆大人门第高贵,在下给陆大人提鞋都不配。”
“说正事吧。”陆望冷冷说道,“现在铁矿石被盗取,这事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要追查,你受贿和勾结西蜀的事,都必定会被掀出来。现在,要保你一命,只能制造一个押运途中出现意外事故的假象。”
他缓缓说道,“这样,朝廷就会认为,是押运的时候,碰上了意外,你只有失察的责任,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