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宽把铁树放在后门之后,很快就有了消息。不久,一个收泔水的杂役挑着两个木桶,往陆望的府邸走来。在门口看守的内卫把他叫住了,“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那个杂役穿得也甚是寒微,脸上的表情畏畏缩缩,一双粗糙的大手上骨节粗大,皱纹纵横交错。他点头哈腰,“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内卫呵斥道,“这里现在封禁了。不准进去。”杂役面有难色,“哎哟,这是府里的管家吩咐的。我得进去把泔水挑出来啊!不然,不但工钱领不着,还要挨一顿鞭子呢。”
此时,大门缓缓开了。陆宽踏出大门,看见杂役,便大声呵斥,“挑泔水的,磨蹭什么呢?早上让你过来,到了现在才来。府里的泔水都没人倒,积了一天了!”
守在门外的内卫首领见陆宽亲自出来了,便迎上去,解释道,“陆管家,鹰扬大统领派我们来保护府上。”
陆宽看了看这阵势,挥了挥手,“知道了。有劳你们了。我们府里总不能关起门来,不吃不喝吧。泔水再不倒,都要发臭了!”
“是是是!”陆望是明国公,现在又当红,内卫也不敢轻易得罪。内卫把那两个泔水桶仔细检查了一通,便放行了。“限你半个时辰之内出来。”
那挑泔水的唯唯诺诺,便跟着陆宽,一起进了陆府。到了后院,挑泔水的杂役一脸急切地对陆宽说道,“陆管家,门主让我立刻赶过来。”
他是常来陆府走动的。镇铁川让他打扮成杂役,以挑泔水的身份进出陆府。在陆府,他也算个熟面孔。镇铁川就经常通过他,与陆望传递情报。
陆宽当然也认识他,知道他是镇铁川派来传递情报的门生。“跟我来,时间紧急。”
陆宽带着这个杂役走进后院的房间,玄千尺正等在那里。看见镇铁川派来的人终于来了,玄千尺立刻关上门,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个情报,是大人冒着极大风险,从宫中传出来的。现在,我们府里都被封住了。只能通过你,把情报送出去。”
那杂役虽然看似是个底层贱役,却自有一份朴素的情怀。他每日所操的,都是卖苦力的活计,心里却仍然保有一份忠义之心。“请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份情报送出去。”
说完,他手脚利落地把泔水桶的底层打开,露出了一个暗格。玄千尺把绘制着情报的绢丝用油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暗格中。
“情报就放在泔水桶里。”玄千尺正色说道,“你就如同往常一样出去,把它交到你们门主手上。情况十分紧急,必须立刻送到西蜀。否则,西蜀的官兵百姓,都要遭受大劫!”
不到半个时辰,那个杂役便挑着两个泔水桶,晃晃悠悠地从陆府大门中走了出来。门一打开,守在门外的内卫便迎了上去,要对他进行检查。
这时,一个黝黑健壮的汉子从门里大步冲出来,一把揪住杂役的衣领,大声怒吼,“你这个下三滥!平日看你经常到府里来挑泔水,以为你挺老实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下贱胚!说,府里的银筷子是不是被你偷走了?你刚去后厨挑完泔水,银筷子就不见了!”
“没。。没有啊!”那在抖抖索索地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银筷子啊!”
此时,陆宽也从府里跑了出来,指着杂役,满面努容地骂道,“你刚才从厨房刚走,下人就来报告,说银器不见了!不准走,让我们搜!”
内卫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陆府居然要对这个杂役进行搜身。那杂役还犹自嘴硬,昂着脖子叫屈,“我真的没有偷东西啊!”
他话音未落,怒气冲冲的玄千尺就一把掀开泔水桶的盖子。一股冲天的臭气扑鼻而来,熏得那些内卫连连掩鼻,后退数步。
“狗东西!我让你嘴硬!”玄千尺突然拿起泔水桶上的勺子,舀起一大勺秽物,猛地向杂役头上倒去。那秽物里,混杂了一大堆的厨余泔水和粪便,臭不可闻。
杂役淋了一头的泔水粪便,狼狈不堪,还有蛆虫在头上蠕动,看上去十分腌臜。他虽然是个粗鲁的贱役,但脾气也颇大。
受了这样的侮辱,这杂役一把掀翻了泔水桶,向四周一泼。玄千尺灵巧地躲开了,陆宽气得浑身发抖,又把那个泔水桶一脚踢翻。
这样一折腾,泔水桶里的东西已经被泼洒出了大半,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守在外头的内卫也被殃及池鱼,头上身上都被泼洒了泔水和粪便。
“真是倒霉透了!”内卫嚷嚷着,往那两个泔水桶里瞄了一眼,里面并无任何可疑的东西。他们忍无可忍,往那个杂役身上胡乱搜了一通,便骂道,“滚吧,败时的东西!”
那个杂役被打骂了一通,哭哭啼啼地站起来,挑着两个空桶,骂骂咧咧地去了。陆宽和玄千尺看着他的背影,仍然十分气愤。内卫的首领凑了上来,讨好地说道,“陆管家,你们先回府吧。这种人,不值当为他生气。”
离开陆府之后,杂役挑着两个空桶,七拐八绕,确定背后没有“尾巴”跟踪之后,便甩开脚步狂奔。最后,他来到了一条小巷,走进了一个角门。
角门里,是一个阴暗的小院子。那杂役穿过院子,又走过一条回廊。在回廊的尽头,有一排汉子把守。见到杂役,那个为首的守卫点了点头,说道,“门主在等你,快进去吧。”
杂役挑着两只泔水桶,快步走进了一间耳房。镇铁川端坐其中,一脸威严。接到陆府的消息之后,他就派人迅速前去接应。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陆望应该被软禁了。这个情报,就是陆望从宫中传递出来的。
“门主,东西拿到了。”杂役恭恭敬敬地行完礼,把一只泔水桶的底部打开,露出暗格。他洗干净双手,用一块软布擦干,小心翼翼地将暗格里的绢丝取出,交给镇铁川。
镇铁川脸色凝重,打开绢丝,仔细看了片刻,大为震惊。“兵力路线图!”他再把绢丝翻转过来,在反面也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大夏朝廷对西蜀全面进攻的计划。
“必须马上送到西蜀!”镇铁川面若冰霜。“要是晚了,是要出大事的!”
他把那块绢丝紧紧捧在怀里,闭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陆大人,我代西蜀的百姓,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没有这块绢丝,那西蜀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