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望见面之后,令狐黎在京都盘桓几日,便带着精兵回月罗去了。这次来大夏京都,他本想摸摸大夏的虚实,并把久滞不归的绯雪带回月罗。
没想到,他多了一个义弟,亲妹妹绯雪倒坚持要留在大夏。他知道是因为李念真的缘故。令狐黎只有哀叹,女大不中留。只是,对陆望的承诺,他是不会忘记的。在遥远的月罗,陆望又多了一位大哥,也是强有力的盟友。
在饶弥午被处死之后,饶士诠便深居简出,似乎对独子之死看得云淡风轻。陆望对此却不敢放松警惕。
在暮春的傍晚,陆望与贺怀远坐在池塘中的亭子对饮。贺怀远痛饮一杯,说道,“饶弥午终于被正法了。大人,真是大快人心。不过,饶士诠好像没什么动静。”
陆望皱着眉头,轻轻啜了一口,说道,“他是只老狐狸。饶弥午被处斩,也是他自己提出的。必要时候,他会断臂求生。”
“饶士诠肯定会伺机报复。”贺怀远点点头,知道这个老对手是不会认输的。
“这是必然的。我们在他眼里,是不可能容得下的。这场战斗,不是我们倒下,就是他倒下。”陆望说道,“不过,刘义豫能登上大宝,也是他一步步辅佐的。而且,他又是饶皇后的父亲,是皇亲国戚。要把他彻底扳倒,我们要等待机会。”
“大人,有一点我不明白。”贺怀远沉吟道,“饶士诠为什么会毒杀谢不留?”谢不留原来是饶士诠放在议事房的暗线,也是绯雪控诉与饶弥午勾结“盗取情报”的“内应”。
“是有宫中的消息放给他,所以他才知道谢不留卷入了这桩案件,提前杀人灭口,以免饶弥午被谢不留连累。”谢不留被毒杀身亡,正在陆望的意料之中。他经过调查,知道是饶士诠下的毒手。
贺怀远有些吃惊地问道,“大人,你已经料到谢不留会被饶士诠下手毒杀。”
陆望点点头,“这件事,也是我放出的一个风向球。谢不留被杀,更让我确定了,当时给我们送纸条的人,就是流光。”
流光是赤月的贴身侍女,也备受信任。陆望曾经收到过神秘纸条,告知鹰扬与赤月密谈的内容。这张纸条,让陆望把怀疑的目光,集中在流光的身上。
贺怀远问道,“大人可以肯定,就是流光给我们送纸条示警?”
“对。给饶士诠送纸条,向他透露谢不留涉案的人,也是流光。”陆望肯定地说道。“宫里能知道这个绝密消息的,只可能是从鹰扬的报告中得知的。有这个便利条件的人,只有在赤月身边的贴身侍女,流光。”
这个举动,更证实了陆望之前的推测。流光绝对跟赤月不是一条心。贺怀远细思了片刻,赞同道,“大人,你曾经说过,流光会主动找上门来。看来,这也非常有可能。她居然对赤月也是阳奉阴违。流光故意透露消息给饶士诠,也是要引诱饶士诠对谢不留下手。”
“她对我们,应该会有所求。”陆望起身,倚着栏杆看着池塘的春水。“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敌人。有时候,一时的敌人也会变成暂时的盟友,一时的朋友也会变成长久的敌人。”
自从陆望入朝以来,所遇到的芸芸种种的众生,都是来来回回,不断变幻。那些原来敌视陆望的人,有一些却逐渐变成了他忠诚的下属和朋友,有一些也因为某些利益暂时结盟,有一些却是没有半点和解的可能。
飞花、贺怀远,乃至一度要刺杀他的韦朝云,都曾经一度要置陆望于死地。上官无妄更是对他嗤之以鼻,刘义恒也对他冷漠以对。但是,他们最后都回到了陆望身边,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连柴朗这样的利欲熏心之人,也曾经短暂地与陆望合作过。
最初怀疑陆望的刘义豫和赤月,对陆望越来越信任和赞赏。这种脆弱的关系,最终也会不可挽回地走向破裂。因为,陆望的双脚站在了大夏百姓的一边。而刘义豫和赤月的势力,是压迫百姓的黑手。为了将他们赶出大夏,陆望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陆望有极度的理智与灵活,知道什么应该弯下身子,与那些最终要消灭的敌人暂时握手言和,甚至勾肩搭背,相谈甚欢。这是一场艰巨异常的征程。只有利用一切可以掌控的因素,扩大自己的盟友,集中力量对付敌人,实现自己的目标。
流光这两次出手,都实际上给予了陆望很大帮助。他心知肚明,流光在那次巧遇暮云之后,便对他们有了怀疑,只是一直没有告发。
在议事房泄密案之后,流光应该能猜的出,陆望是那个真正的“内奸”,暮云更是他的同盟。然而,她却屡次出手,帮助陆望摆脱嫌疑,涉险过关。
正在陆望思考流光的真实目的时,朝云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她走向陆望,神色有些仓皇。“暮云给我传来消息,流光去找过她了。”
流光果然有所行动了。陆望眯起眼睛,问道,“流光说了什么?”朝云面带忧虑,说道,“今天暮云跟达勒进宫的时候,流光偷偷对暮云说,她想见你。”
贺怀远有些紧张地看着陆望,“大人,她该不是想威胁我们吧?”
“要是威胁,现在已经失去机会了。”陆望淡淡说道,“议事房泄密案已经结案,她才来找我们。这是她在表达诚意。大概,流光想和我们合作。”
朝云咬着嘴唇,担忧地看着陆望,“这会不会是赤月在钓鱼?”
陆望沉吟半晌,摇摇头,“流光在这个时候,向我们抛出橄榄枝,也是为了避免我们有这个顾虑。如果她是奉了赤月的命令,来故意引蛇出洞,试探我的态度,那就会在议事房泄密案调查之时就出手了。现在此案已经尘埃落定,饶弥午被处死,流光才向暮云探路。”
“你要见她?”朝云看着陆望,仍然不免担心。流光与绯雪不同,更不同于飞花,她的身份是赤月的贴身侍女,可以说是赤月阵营的重要人物。如果一旦流光心怀不轨,那对陆望来说,是灾难性的。
陆望沉吟道,“可以见一见。她这两次举动,如果被赤月知道了,是要粉身碎骨的。对赤月来说,她已经是个叛徒。我们也不用怕被她要挟。既来之,则安之。流光要见我们,肯定对我们有所求。也许,我们也可以同她做做交易。”
连心黑手毒的柴朗,都可以与陆望因为利益暂时联手,更何况这个让人看不透的流光呢?也许,这是一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