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刘义豫的传召,陆望心中有数。十有八九与那本秘密帐册有关。在乔伟宅子旁,陆望安插了暗哨。曹红与鹰扬悄悄潜入乔伟府邸,已经落入探子的眼底,并且报告给了陆望。此后,鹰扬便策马入宫。
陆望推测,刘义豫现在已经看到了这本帐册。而这样的事实,对刘义豫的冲击太大了。这大概也是他传召陆望入宫的原因。
见到刘义豫时,果然鹰扬也在侧。陆望微微一笑,向鹰扬点了点头。
刘义豫向鹰扬使了个眼色,“把那东西,拿给陆大人瞧瞧。”鹰扬捧起帐册,交给了陆望。
陆望有些迟疑地看着刘义豫,“陛下,这是。。”
“你先看看吧。”刘义豫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胡须也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抑制内心的激动。
“是,陛下。”陆望打开了那本熟悉的帐册。这本帐册,正是陆望交给曹红的。在给曹红之前,他还留下了一份副本。以陆望过目不忘的能力,他早已对这本秘密帐册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若指掌。
仔细翻看了这本帐册,陆望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陛下,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是乔伟临死前留下的东西,藏在他宅子中的地窖里。内卫搜查他的宅邸,才找到的。也亏的鹰扬忠心耿耿,才把这样的东西,拿来给朕看。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刘义豫长叹一声,像是瞬间老了十岁,脸上一副颓然的表情。
其实,这正是陆望在乔伟的宅邸中做的手脚。他派人在废井下挖了一个地洞,设置成机关,让曹红带着鹰扬前去勘察。曹红已经事先得到了陆望的授意,当然轻而易举找到了这个地洞。鹰扬仔细勘察过后,也完全确信。因此,鹰扬才带着这本帐册,进宫奏报。
陆望摩挲着帐册的封面,轻声说道,“既然是乔伟宅子中搜出来的,可见乔伟是饶士诠行贿的中间人了。他把所有经手的这些贿赂,都做了一个秘密账簿。”
“没错。”鹰扬说道,“我查了这里面的记录。乔伟自己,也向饶士诠进贡了大笔钱财。他曾经与郑国成争夺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不过,从这本帐册上来看,郑国成献出的财物十分巨大,所以打败了乔伟,夺得吏部尚书之位。这也是乔伟打算密报郑国成的原因。”
“当时确实是郑国成和乔伟在争这个位子。”刘义豫回忆道,“不过,饶士诠极力推荐郑国成。朕知道乔伟也是他的亲信,当时还以为饶士诠不徇私情,原来是因为郑国成有巨额贿赂,所以饶士诠才力推他。唉!饶士诠所请托的事情,还多的很哩,不止这一桩。”
陆望缓缓点头,说道,“这也证实了,这本帐册的真实性。否则,乔伟也不可能编造出这么多行贿的具体细节来。”
这本来就是乔伟为了自保,而秘密制作的帐册。饶士诠的派系,虽然狼狈为奸,但也是互相防范。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郑国成与乔伟,虽然同属于饶士诠的党羽,但他们的矛盾,却十分尖锐。乔伟恨不得置郑国成于死地。
郝遒作为郑国成的同党,在发现了郑国成的“秘密”后,也加以要挟,敲诈巨款。在郑国成和郝遒发现乔伟将要去告密后,又冷酷无情地派杀手行刺,把乔伟刺杀在街头。
他们本来都是为了利益勾搭在一起的小人,在利益面前,也会翻脸无情,互相撕咬。陆望正是发现了饶士诠集团的这个弱点,才会利用一张所谓的檄文手稿,引得饶士诠的四个亲信干将互相攻击,终究丧命。
而乔伟的这本秘密帐册,既在陆望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按照乔伟老狐狸般的个性,当然也会给自己留下一张“保命符”。
作为饶士诠受贿的中间人,他一边扮演者饶士诠的狗腿,一边暗中记录饶士诠的贪赃情形。
一旦他的利益受到巨大威胁,便可以用这本秘密帐册进行要挟,甚至来个鱼死网破。只是,他还等不到使用这个秘密武器,就已经被郑国成和郝遒刺杀了。
陆望也曾经想到了这一点,在乔伟的宅邸中仔细搜查过,但是都一无所获。正在他内心疑惑的时候,镇铁川提供了关键情报。得知秘密帐册可能在梦荷那里,陆望便让绯雪加以试探,并且找到了帐册。
不过,他思虑周密,知道这本帐册不能由自己交上去。众所周知,他与饶士诠势不两立,形同水火。如果上交这本帐册的人是陆望,那就会被饶士诠揪住不放,质疑自己的动机,进行狡辩。刘义豫极为多疑,对此也不会完全相信。
这个上交帐册的最合适人选,陆望想到的,便是内卫大统领鹰扬。他受到刘义豫的信任,又超然于朝廷的派系之外。作为内卫的当家人,他把这份帐册搜查出来,然后上交,是最名正言顺的,也不容易引起刘义豫的猜忌。
所以,陆望便通过曹红,把这本秘密帐册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了鹰扬手中。为了不牵连到暖红轩的舞姬梦荷,掩盖这本帐册的真实来源,陆望还处心积虑设计开凿了一个“地洞”,让曹红向鹰扬交差。
经过一连串精心的设计,刘义豫显然已经完全相信。他垂下头,痛心疾首地说道,“这都是我平时太纵容他们饶家,所以居然弄出天大的窟窿。朝廷的许多官员,都牵涉其中。我看,这饶士诠简直比我这个皇帝还要有权力!”
这是刘义豫的愤懑之言。鹰扬和陆望听了,都心中耸动。权臣与帝王的关系,历来都十分微妙。何况,刘义豫有如此猜忌的性情。
他这样脱口而出的愤怒之词,正是自己的权力被饶士诠瓜分,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在这些向饶士诠行贿的官员眼里,刘义豫大概还没有饶士诠的威信大。
“陆望,你说说,该怎么办?”刘义豫气得胡须发抖,半倒在靠椅上,眼睛充血地看着陆望,等待着他的回答。
鹰扬不敢作声,斜眼看着陆望。他十分平静,盯着手中的帐册。听到刘义豫的问话,他抬起头来,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孤独帝王。
也许,陆望会乘胜追击,建议刘义豫把饶士诠问罪下狱吧。鹰扬在心里默默想道。陆望与饶士诠不和,在朝廷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现在饶士诠受贿证据确凿,陆望岂有坐视之理?
片刻之后,陆望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陛下,臣的意见,一抓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