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深秋,大夏朝廷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饶士诠派系的官员,都遭到了灭顶之灾。他们或被免职,或是被捕,或是流放,全都被清除出了朝廷。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趋奉饶士诠,也只是为了获取个人的好处。内卫一找上门,便吓得屁滚尿流,全部招供。有些人还互相攀咬,举报揭发,让这件行贿案越查越深。
那些被迫行贿的官员,也被召去讯问,提供证词。他们痛哭流涕,控诉被饶士诠索贿胁迫之事。这样好的态度,也让这部分被动的行贿者,没有受到为难。
表面上,他们被查,都与向遇刺的御史令乔伟行贿有关。明眼人都知道,乔伟不过是一个中间人。真正的幕后受贿者,就是乔伟以前在朝廷中的靠山,饶士诠。
这次大案,由陆望主导追查。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些行贿者都被一扫而空,而真正指向的目标饶士诠,却还被陆望有意隐藏不发。
这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策略。陆望此时就像一个高明的猎人,牵着凶狠的猎犬,随时准备攻击猎物。只要陆望稍微把手上的缰绳一松,这头猎犬就会扑向猎物,把对方撕得粉碎。
饶士诠这棵树虽然还没倒,猢狲却全部都散了。得到宽待的被迫行贿者,也感激涕零,称颂陆望的宽厚。
这样一阵扰攘之后,虽然朝廷格局大改,但是秩序并未受到严重的冲击。陆望已经掌控了内阁,主导着朝廷的运转。刘义豫和赤月都对他很信任,将推荐铨选重要官员的职责交给了他。
朝廷剧烈的人事变动,让很多职位都出现了空缺。饶士诠的人落马,自然要由新人补上。陆望的身边,早已或明或暗地聚集了一批德才兼备的朝臣,与他同心同德。
利用这个补位的机会,陆望把自己的人马安排到了空缺出来的重要部门和位置。那些出色的青年士子,他更是大胆起用,给他们发挥才能的机会。
秋试被录取的那一大批青年士子,都因此雀跃不已,感慨自己遇上了好时候,更遇到了英明的领袖。多少寒门士子,因此得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从草野之间脱颖而出,成为一方主官。
宁采柯与展原山,就是这批青年士子中的佼佼者。他们也是陆望所看好的青年官员中的领军人物。
这次朝廷的剧烈变动,让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削尖了脑袋往陆府钻,想谋得一个好的差使。
而宁采柯与展原山二人,每次来府里觐见,却从来不提求官之事。宁采柯在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矜矜业业埋首案间,从来不好搬弄是非,或是逢迎权贵。展原山在京郊的一个县担任县令,治政也颇为用心。每逢闲时,他们就相约前来陆望府中拜见。
在一个深秋的午后,二人又一起来到陆府。走进院子时,陆望正蹲在一个炉子旁扇火。炉子上放着一个水壶,正“滋滋”地烧着热水。陆望怡然自得地摇着扇子,守着炉火,看上去怡然自得。
“大人。。我们来吧!”堂堂内阁大臣居然亲自煮茶,让二人目瞪口呆。陆望是他们心中最敬仰的人,也是自己的恩师。他们连忙冲到炉子旁,要从陆望身边接过扇子。
“哈哈哈!无妨!”陆望笑着站起来,把蒲扇插在腰间。他穿着短衫,一副农夫打扮。若不是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恐怕还真会把他当成农夫。
这时,庄无命拎着一桶水走进了院子。“哎呀,少将,你怎么能去扇火呢!”庄无命放下水,慌忙冲了过来,一把夺下了扇子。他嘴里还咕哝道,“今天早上,又去地里割麦子。真是的,没见过这样的内阁大臣。”
陆大人居然还亲自去割麦子?宁采柯和展原山二人嘴都合不上了,目瞪口呆。庄无命自顾自地扇着火,再也不肯让陆望靠近那个炉子。
“走,我们过去喝喝茶。”陆望爽朗地笑着,擦了擦汗,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宁采柯和展原山恭敬地在对面坐下,聆听他的教诲。
“现在干的怎么样?”陆望啜着茶,若无其事地问道。
“有很多要学的。学生必定全力以赴,不辜负大人的教诲。”宁采柯平静地说道。他素来平实,不好夸夸其谈。这也是陆望十分欣赏他的地方。
“在县里做父母官,责任重大。学生也是战战兢兢。”展原山现在是县令,忙得焦头烂额,主管一县事务,他也是矜矜业业,不敢懈怠。
陆望早就暗中对他们做了考察,十分了解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他们的出色表现,也说明陆望没有选错人。陆望自己,也为此感到欣慰。
“我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陆望淡淡说道。
“学生必定全力以赴!请大人指示!”两人都“噌”地站起来,对陆望拱手表态。
“你们先见一个人。”陆望打了个响指,一个中年男子从院子门口缓缓走来。见到陆望,他深深鞠了一躬。
“管朝升参见大人!”自从云州一别,管朝升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望。他被陆望召回了京都,接受新的任务。
“朝升,你终于回京了。”陆望感叹了一声。
此时,李念真也摇着扇子走进院子,大笑道,“茶煮好了吗?难得能喝到陆大人亲自煮的茶。”
陆望把茶盏递给他,“喝了我的茶,可是要替我办事的。”
“办什么事?”李念真接过来,一饮而尽,笑着问道。
“带徒弟。”陆望扬起眉毛,指着展原山说道,“这就是我给你安排的工部侍郎,展原山。他也是你爹的门生。”
“呵?”李念真似乎并不意外,“你拟订的任职名单,刘义豫和赤月同意了?”
“嗯,昨天的御前会议已经通过了。今天就会下旨。”陆望轻描淡写地说道。
其实,他的内心也有些激动。这是他谋划已久的人事布局。今天终于实现了。至此以后,饶士诠的势力,将从朝廷彻底清除。
展原山也蓦然愣住。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学生谢大人提携。展原山参见李尚书。”
“好说。”李念真对展原山也颇为满意,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陆望对宁采柯说道,“采柯,这就是你今后的上司,吏部尚书管朝升。从今天起,你将是吏部侍郎。”
“大人。。”宁采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宁采柯这样的出身,居然能够被选中成为吏部侍郎,真是陆望的厚爱了。
“采柯非常出众,恭贺大人选中英才。”管朝升满意地笑着,拉着宁采柯一起向陆望拜谢。
很快,郑国成的吏部尚书之位被云州刺史管朝升代替,而玄千尺也在陆望和李琉璃举荐之下,代替了柴朗,荣升刑部尚书。
乔伟死后,御史令这个监察官首领之位,则由宗立文继任。刘义豫认为宗立文没有派系,让他出任御史令,感到放心。实际上,宗立文是陆望的心腹,也是陆望阵营中的重要人物。
至于郝遒空出的京兆尹之位,则由陆望力荐上官无妄出任。这样一来,陆望在朝中的人事布局,便基本完成。内阁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六部首脑都听命于陆望,而京畿重地的长官也是陆望的盟友。
众人上任后,陆望也松了一口气。
在自家院子里,陆望与李念真和贺怀远等人欢聚一堂。长久以来共同战斗,他们早就像家人一样亲密无间。
李念真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解地问道,“郑国成的那封檄文手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知道,宁采柯才是那份檄文的真正作者,而不是郑国成。但是,那封被搜查出的檄文手稿,却是郑国成的字迹。
陆望微微一笑,说道,“檄文的每一个字,都能在郑国成以前的奏章手本中找到。这也是我让宁采柯故意为之。然后,我们把郑国成的奏章收集过来,挑出那些字,请将作大监柳三弦进行拼接。一份‘原原本本’的檄文手稿,就做出来了。”
“原来竟然是拼接的!”李念真叹道,“柳三弦的巧手,真是绝了。”
陆望点点头,心中也十分感激这些帮助他的好友。看着窗外秋风卷起的落叶,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秋风凛冽,决战的脚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