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怀远的允诺,那躺在地上的无赖小子眼神一亮,便坐起来。他两眼滴溜溜地一转,搓着手说道,“这可是大家都听到的,不许耍赖。”
围观的百姓便也嚷道,“赔一顿饭总是应该的。”“小相公,这顿饭是吃得的。瞧这大汉膀大腰圆的,该请你吃顿好的。”
跟着贺怀远的随从兵丁见他已经开口允诺,知道主人不想多事。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不表露身份,怒目圆视瞪着那无赖小子。堂堂内阁大臣兼兵部尚书,居然被这小子讹了一顿饭。若是传到外头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贺怀远一心要息事宁人,倒也不在意。他向那坐在地上的小子伸出手,淡淡说道,“起来吧,我请你吃饭。”虽然是玄百里惹出来的事,但贺怀远一向把玄百里当成自家小鬼,便也一肩承担了。
那小子朝玄百里吐了吐舌头,拍手笑道,“还是这位大叔通情达理,比你强多了。”他拉着贺怀远的手,一使力便站了起来。
贺怀远皱着眉,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这小子一脸稚气,也不像是地痞流氓。而且他穿着颇为讲究,也许是贪玩溜出来的富家子弟吧。贺怀远也懒得与他计较,见他刚才饥肠辘辘的样子,心里倒颇有些怜惜。
“大叔,你真是太好了。”这小子被贺怀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居然激动地拉着他的胳膊,“呜呜”地哭起来了。贺怀远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激动地皱成一团的小脸。
“好了,别在这儿哭哭啼啼了。”玄百里不耐烦地拍了拍那小子的肩膀,觉得很是丢人。他一把拽住那无赖小子的胳膊,把他往街旁的饭馆里拖。贺怀远也拍拍这小子的头,哄道,“进去吃饭吧。”
那小子半推半就地跟着二人进了饭馆,挑了张窗边的桌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上去,他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正经吃过饭了。坐在桌旁,这小子一双眼睛四处乱瞟,似乎颇为新奇。
“喂,臭小子,你没见过饭馆吗?”玄百里心里有些嘀咕。看他穿的还挺像模像样,进了饭馆却四处张望,还这里摸摸那里瞅瞅,简直像乡下人进城。
“谁说的,我见得多了。只是,我们那里没有这样的。。”这小子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不服气地反驳道,还双手比划着,要表现出自己的见多识广。
玄百里哑然失笑。“你就吹吧!我看你就是个乡下的土财主进城。”
“你要吃什么?红油抄手?鸡丝面?酱猪蹄。。”玄百里漫不经心地报出一堆菜名。那小子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他似乎并没有听懂,玄百里所说的菜是什么。
见这小子一副愣呆呆的表情,玄百里心里暗道,难不成真是个乡下来的土财主?看上去,他连这些菜也没吃过。这得是多偏僻的穷乡僻壤啊!居然如此孤陋寡闻。
果然,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怯生生地问道,“这些。。都是菜吗?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可彻底露了怯。连贺怀远也几乎绝倒。他惊讶地与玄百里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玄百里使了个眼神,便拍着胸脯说道,“这些只是一般的。我请你吃一种最好吃的东西,比鸡腿还好吃一百倍。”
听着玄百里的夸口,那小子几乎哈喇子流了一地。他眼睛发直,连忙叫嚷道,“我要吃。现在就上吧。”
玄百里便招招手,对伙计吩咐道,“伙计,来一盘麻球。”
伙计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张着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道,“大爷,你。。要什么?”
“麻球!”那小子气呼呼地对伙计吼道,“要一盘!他们会付钱的。不要怕贵,尽管上!”
贺怀远笑着对伙计点点头,“按他说的办。”看见贺怀远的威武气势,那伙计连忙把头点得鸡啄米似的,慌不迭地去了。
很快,一盘热腾腾的麻球就端上了桌。那小子两眼放光,吸了吸鼻子,一副陶醉的表情。“好香啊!”
那小子有些迫不及待,想伸手去抓。玄百里把筷子递给他,殷勤地说道,“这是最好的菜了。我们都舍不得吃,全给你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小子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地接过筷子。他拿筷子的样子很是笨拙,简直还不如一个三岁幼儿。歪歪扭扭地把筷子抓住,他急切地向麻球戳去。没想到,那香酥的麻球滴溜溜地滚向一边,怎么也夹不住。
笨手笨脚地折腾了一阵子之后,那小子苦着脸,负气地把筷子一放,大声嚷道,“不管了。我不用这劳什子。”他伸出手,就要去拿盘中的麻球,却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抓住。
原来是贺怀远!他笑着摇摇头,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麻球,递到那小子的嘴里。这个嘴馋的小子顺从地张开嘴,将麻球汗珠,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他吧嗒着嘴巴,吃完了一个麻球,大叫道,“太好吃了!比鸡腿好吃一百倍!”玄百里差点吐血,心里纳闷,不知道这个怪胎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那小子转脸看着贺怀远,哀求道,“大树,你再夹一个给我好不好?”
被称为“大叔”的贺怀远无奈,又夹起一个麻球,送到这小子嘴里。贺怀远的随从都看得目瞪口呆,忍着笑,差点憋出内伤。
在贺怀远的“喂食”下,那小子便风卷残云般将一盘麻球吃了个精光。他摸摸肚皮,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太好了!今天吃得很开心,我要作诗一首,送给大叔。”
他还会作诗?玄百里咧着嘴,笑眯眯地问道,“喂,土财主,你的诗是哪家的流派啊?”
“我是自创一派的。”那小子不服气地撅起嘴,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便开口赋诗。
“阿姚阿姚气如牛,一顿能吃十麻球。若是还有葱油饼,一口吃下不抬头。”
此诗一出,众人一片寂静。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贺怀远抱着肚子赞道,“还挺押韵。”那小子洋洋自得,“我叫姚少爷。今天多谢款待,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贺怀远沉声说道,“我们也该去办正事了。”
进宫以后,玄百里从白露那里取来了白狄公主的画像。他打开画像,蓦然呆住。画像中的少女虽然穿着女装,但面貌却与在街上碰瓷的那个小子一模一样。
“这。。是逃跑的白狄公主?”玄百里心一沉,嘴唇有些哆嗦。
“是的,”白露正色说道,“流光说,她叫阿瑶。”
阿瑶?姚少爷?玄百里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真的是她!阿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