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橡树湾,打开门,尚方彦还没有回来。
幸好他还没有回来,如果。他在,她要如何在他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去掩饰此刻眼里所有的难过与绝望。
垂眸间,手机倏然响起。
“你回家了吗?”尚方彦低沉醇厚的声音仿佛带着温度般从电话那头传来。
“嗯,刚回。”楚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事情有点多,我会晚点回家。你先吃晚饭。不用等我。”
“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楚乔走到尚方彦书房的落地窗前,靠在凉凉的玻璃上,整个人慢慢滑下蜷缩在了角落里。
窗外的黑夜来的如此之快,总是让人预料不及,不过,华丽璀璨的灯火却总能把黑夜点亮,整夜阑珊。
只是,华丽的黑夜再没有阳光灿烂时的温暖。人们也总会在璀璨的灯火里看不清自己想要走的路,最终把自己迷失。
脑子里一片空白,楚乔不知道自己在落地窗前呆了多久,如果,尚方彦不回来的话,她会一直在窗前呆下去。
尚方彦打开门,屋子内如死水一般的沉寂让他心里微微一沉,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在视线所及之内努力搜寻楚乔的身影,很快,尚方彦便在书房落地窗的角落里看到了楚乔。楚乔纤细的身影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忽然间俊眉蹙起,微沉的心仿佛一块巨石圧了过来。让尚方彦一时喘吸困难起来,长腿迈开,大步走向楚乔。
楚乔抬眸,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绽放瞬间被点亮的星火,即使老天再不公,但至少这一刻还是让她见到了她心心恋恋的人。
看到楚乔闪烁的泪眼和脸上没有干涸的泪痕,尚方彦眉心一蹙,俯下身来,将楚乔打横抱起,瞬间思绪翻涌不知是何滋味。
尚方彦知道,楚乔一定是知道骨髓配对的结果了,结果定然是不会成功的,这一点不需要质疑。
楚乔低头,把脸深深埋进尚方彦的胸坎里,那里,有安抚她一切心烦意乱的魔鬼般的气息。
看着怀里的人儿,尚方彦低沉的嗓音沉醉而迷人,“知道结果了?”
楚乔看着尚方彦,他深邃的眉眼里有着一如往常的疼惜与宠溺,只是此刻却如刀锋般片片凌迟着她。
尚方彦,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无条件地对我这么好?
点头,泪水再次如雨般落下,落在了尚方彦胸前的衬衫上。
将楚乔放在贵妃椅上,尚方彦坐下,温热的指腹落在楚乔的脸颊上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别难过了,我在想办法,也在让人研制对孩子有病情有帮助的药物,给我些时间,好吗?”
楚乔摇头,拼命地摇头,她不是不相信尚方彦,而是这么多年来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研制出对血癌有效的治疗药物,可是江绎宣只有八个月的时间了,她不能堵,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去堵。
万一输了,不只是她会自责内疚一辈子,就连尚方彦自己也会自责内疚一辈子吧。
尚方彦已经为她做的太多了,太多了,她不想再拖累他,不想再成为他最沉重的负担。
“不,尚方彦,不要再为了我去做什么,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尚方彦捧起楚乔脸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地道,“你说过,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天,是你的地,所以我为你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管值不值得。”
楚乔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尚方彦,他的视线太温柔,太缱绻,太容易让她沉迷,所以,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尚方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去冒险,我不敢和老天去打这个堵。”
尚方彦浑身一颤,已经明白了楚乔的决定,“你打算用和江北辰再生一个孩子的办法去救江绎宣吗?”
楚乔闭着眼睛点头,泪水不停地涌出。
“江绎宣是我的孩子,既然生下了他我就必须对他负责,我不能抛下他不管,我不能……”
尚方彦嘴角苦涩一扯,他太明白楚乔的想法了。
“所以,你打算离开我和小叙,对吗?”
楚乔点头,除了点头,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尚方彦捧着楚乔脸的双手微微颤了颤,心脏仿佛瞬间炸裂了般,不加思索地道,“江绎宣根本不是”
可是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的止住,后面的事实,尚方彦真的不敢说出口,更何况是在这种时候。
他相信这种时候一旦他说出了一切事实,那他和楚乔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他将可能永远的失去楚乔。
想到尚昊远的报复,想到白芸对楚乔的不喜欢,想到楚乔身边因他而存在的重重不可控的危险,想到楚乔体内被植入病毒里所受的那种非人的痛苦与折磨,尚方彦的心里立刻便生出一计来。
或许,让楚乔暂时离开他的身边跟他撇清关系并不是一件坏事,总比将楚乔再次置身险境甚至再次死里逃生强,虽然上一次他们活过来了,可是他真的不敢保证每一次他们都会那么幸运。
听到尚方彦说了一半却又止住的话楚乔并没有多想什么,也不敢睁开双眼去看尚方彦,更加不敢想像尚方彦此时的样子。
她怕他伤心难过,撕心裂肺的伤心难过,怕看到尚方彦的伤心难过会让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定在顷刻间崩塌瓦解,让她所有的意志都溃不成军。
捧着楚乔脸颊的双手万分不舍地松开,尚方彦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楚乔望着夜幕下的满城灯火,眉眼里是深邃复杂到让人看一眼都会被震惊的自责与不舍。
“好,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我尊重你。”
蓦然睁开双眼看向尚方彦,看着他那桀骜孤冷而微微颤抖的背影,楚乔的心瞬间粉碎,鲜血四溅。
伸手,楚乔想要去抓住尚方彦,想要告诉他,离开他,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难过,被伤害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既然已经伤害了,就不要拖泥带水再往尚方彦的伤口上撒盐。
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楚乔收回视线再不去看那个刻入了她血脉的身影,每多看一眼,都会是对那个身影的亵渎。
离开吧,离开吧
转身,楚乔大步走出了书房,纵然万分眷恋,纵然心痛到想要死去,却不再有一丝犹豫。
因为,她真的配不上尚方彦,配不上。
回到卧室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楚乔才发现原来没有一样她的东西是她自己买的,全部都是尚方彦让人给她准备的,从衣服到鞋子包包,从首饰到化妆护肤品所有她的吃穿住行,她从来都没有操过一分心。
终是控制不住自己,楚乔冲进浴室里把门反锁上开始号啕大哭了起来。布状帅才。
看着浴室里的一切,想着这里的每一寸都有她和尚方彦交缠的身影,彻底绝望的悲伤与难过如洪水猛兽般毫不留情地楚乔吞噬,痛的她蜷缩在浴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的尚方彦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关门声,便知道楚乔定然是把自己锁进了浴室里伤心难过了。
他太了解她,甚至是多过了解自己,她的一个眼神,一回首,一驻足他都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和责任看着江绎宣痛苦难受甚至是死去而不去救,却也不想伤害他,伤害尚方叙,所以,她只能伤害她自己。
善良美好如楚乔,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发现。
或许那一次能让他看清楚她,楚乔就不会受如此多的苦和难,而他也不会有如今的举步为艰,进退两难。
终是情难自禁,尚方彦抬腿就朝卧室走去,只是来到浴室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的时候他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生生顿住。
既然决定了他要演这场独角戏,那就演的彻底一点,要不然,他又怎么骗过尚昊远那只老狐狸。
收手,转身,尚方彦大步离开,只是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哭泣声,他的心仿佛被一片一片在撕碎般,痛的他不得不咬紧了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