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擦过陈溪禾的面颊,似乎还带着春末的潮气,让人有片刻恍惚。
手里捏着一页纸,正面朝下,微风轻轻替她翻了过来,是张字迹清晰的契书。
陈溪禾怕风撕裂了纸张,立刻把它对折,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袖囊之中。
正当她准备折返回去时,柳儿牵着小黑跌跌撞撞往这边过来,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儿!慢点儿!”
“小黑!慢点儿,不然以后柳儿姐姐就不管你了!”陈溪禾看见柳儿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先小小威胁了小黑一把,“断了你的零食!”
小黑体型大,对于柳儿这样瘦弱的姑娘来说,完全拉不住它,可柳儿就是喜欢它,没办法,只好让一人一狗自己折腾去了。
柳儿站定以后,好奇地往外看看:“小禾姐姐,刚走的那个姑娘就是云大哥认识的那个姑娘吗?”
“是,她叫安音,绣工顶好,正好咱们的店需要绣品,就拉了她加入。”
陈溪禾拿过柳儿手中的狗绳,松开了它脖子上的扣子。小黑慢悠悠地走到一边,躺到草丛里晒太阳去了。
“不说别人了,之前我教给你的那几样吃食的做法,可有练好?”
柳儿在孙府的时候一直在厨房里,在厨艺这一块儿有些天赋,但做大厨是万万不能的,只能在果饮这一块儿下些功夫。
“我有每天都认真练习,那些果饮大都学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个姜撞奶,不知为何,十次里面有六次是不成的,我怎么试都不大行。”
陈溪禾二话没说,领着柳儿去了厨房。
厨房旁边的屋子下面有个原主人做成的储藏室,里头可以冷藏一些瓜果蔬菜,每日送来的牛奶也是放在这里。
陈溪禾拎着牛奶进了厨房,把牛奶倒在备用的大碗里,道:“这姜撞奶确实有些看运气,只能多练了。”
她拿起桌上的姜看了看,说:“这姜有些太嫩了,得选再老一些的黄姜或者老姜,不然那味道也不对。”
柳儿在一旁连连点头,立刻换了一块黄姜开始擦丝榨汁。
干净的小锅架在灶边的小炉子上,把碗里的牛奶倒进去,用一个勺子不停道搅拌,防止锅底糊了。渐渐地等着锅里的温度一步步上升,热气开始蒸腾,隐隐有奶香飘散在空中。
锅里的奶泡开始炸开,陈溪禾取下了小锅,放在灶边降温。
柳儿那边的姜汁也已经准备好了。
“这牛乳不能太凉,得在长了以后凉上一小会儿就好。”陈溪禾边说边拿起小锅,从高处缓缓倒入牛奶,让大碗里的姜汁与牛奶充分融合。
“对了,牛乳若是不够浓香,这姜撞奶也是成不了的,日后采购的时候,得找个靠谱的人家。”
陈溪禾在大水瓮里舀了一瓢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找不到干净的擦布,也就干脆擦在自己的裙子上了。
柳儿在一旁抽了抽嘴角,这等煞风景的动作,她越来越习惯了。
陈溪禾嘀嘀咕咕道:“你巧燕姐姐最近老往店里跑,也不知道那些美容的手法学完了没有?”
“巧燕姐姐可聪明了,你瞧我这脸是不是也变好了许多,全是巧燕姐姐拿我练手的缘故。”
柳儿把脸凑到陈溪禾面前,手指点点自己的娇嫩小脸,逗得陈溪禾轻轻揪了揪柳儿的脸颊。
两人玩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厨娘来做饭时用了湿柴,滚滚的浓烟呛得两人猛咳嗽,争先恐后地从厨房冲了出来。
午饭过后,陈溪禾回了卧房,把袖囊的里的东西放好,顺便还换了一身衣服,让车夫逃了马车,准备出门。
*
卢老头最近收了几个恶症病人,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偏偏那些个不长眼的混子觉得他脾气好,丁点儿小伤都要来他这里啰嗦,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不想给钱。
他急赤白脸地赶走了几个赖皮的混子,正要关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陈溪禾一掀帘子就看见了面色难看的卢老头,忙跳下来:“卢叔,怎么了?在门口拉着一张脸?”
卢老头侧身让她进去,重重关上了门,道:“那些个混子,仗着老头子好欺负,看病不给钱就算了,竟然还打算让我供他们吃喝,做梦去吧!”
卢老头的院子里多了一座小木屋,里头存放着一些最近采摘的药材,四面架子上全是半干的草药,底下还做了防虫鼠的垫高。
陈溪禾拐着弯儿夸奖卢老头的厉害,听得他浑身舒畅,连生气也忘了。
两人进了书房,陈溪禾挑了一个椅子坐下,侧过脸看他:“卢叔,我今日是来问问你,这女子的膏脂之中,添加一些药材,可有风险?”
卢老头想了想,起身在一旁的书柜里翻了本书出来,甩到她怀里:“这里头有些方子能用,但你得注意用量,否则闹出官司来。”
陈溪禾拿到书,噗嗤一声笑出来:“卢叔,我也不是为了这个书来的,不过想问问你,有没有心思做些药用的脂粉,我可是打算给您银钱的。”
卢老头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鬼主意贼多。你自己的生意就自己弄吧,我就不掺和了,每日里弄些病人,自己都快要忙死了,谁还有功夫来帮你啊!”
他坐到陈溪禾旁边,一边搭上她的脉,一边问:“你这是又做了些什么?这瞧着脉力强劲了不少,但怎么这肾气虚弱。”
“就……晚上睡得晚了些。”
“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
是,卢老头之前和自己说过:要多休息,少些操劳,把身体养好,延年益寿才是要紧事。
自己当时答应了,但现实怎么会允许,从里到外,全都得有人操持。
她无奈笑笑,轻声道:“卢叔……今后我会注意的。”
卢老头松开陈溪禾的手腕:“你每日的锻炼让身体强健了不少,但还得继续,之前伤了元气,得慢慢调理。你自己给别人弄什么好东西,不如给自己弄点好吃好喝的温补一下,免得晚年难过。”
陈溪禾有些尴尬,干笑一声:“是,我记住了。”她突然想起到现在都没见过邓安和邓宁两兄妹,问,“安安和宁宁呢?他俩去哪儿了?”
卢老头淡淡说:“宁宁闹脾气,安安得在身边守着,你若有时间,可以去他们那里看看,这两个小鬼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瞧见你那兴奋的样子,真是白养了。”
陈溪禾拿着书,被卢老头“请”出了书房,只得灰溜溜去了两小孩子的卧房,陪两人笑闹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