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被陈鑫派去慰问白洛洛,果然收获了许多眼泪和已经编造好的苦难故事。
看着文静离开时都还感慨万分忍不住哀怜的神情,林默说:“她这么感性心软不适合做警察这行。”
“感性心软有感性心软的好处,不管是嫌疑人的家属还是受害者的家属,他们被通知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复杂的情绪需要文静这么一剂良药,不然很容易一下子被彻底击垮的。”
“你刚才说的……”他似乎确定了好半晌,“是嫌疑人的家属和受害者的家属?”
“是啊,有问题吗?”陈鑫问。
“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觉得嫌疑人的家属不配得到情绪的舒缓?”
陈鑫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世上的事情不能一概而论的。我见过有些受害者家属愤怒悲痛到几近晕厥,恨不能直接动手报仇,也见过淡漠得没有情绪波动的受害者家属。”
“有些嫌疑人走到犯罪这一步,家属要负很大责任,甚至是包庇、协助。”
“但有些,比如年纪还小的孩子,他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又该怎么去面对自己有一个犯罪的父亲或者母亲?”
水很滚烫,晃了出来,林默的虎口和手指瞬间被烫得通红。
然而他还是握着那杯水。
心脏也像被烫着了一般,发着灼热火辣的疼。
他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又该怎么去面对自己有一个犯罪的父亲或者母亲?受害者家属以仇恨和悲痛为支撑,为受害人讨回公道。
那些不知内情无辜的嫌疑人家属以什么为支撑呢?
仇恨?悲痛?一刀两断的决心还是无能为力不值一提的愧疚?
林默想不出答案。
因为他的身份是受害人家属。
可被围殴中的闻山始终看着他,绝望地看着他。
绝望从他身上生出藤蔓,紧紧攥住了林默的咽喉,他想大喊大叫,他想揍碎他绝望的脸。
可他什么也没做,任由闻山绝望,也任由自己绝望。
“林默,你干什么呢?”陈鑫从他手上抢下水杯,“发什么呆,不烫啊?”
林默回神,还有些茫然,“哦,没事。我那个……不小心洒出来了,那什么,我继续去蹲守白洛洛了。”
慌里慌张,心不在焉。
难道真的因为降职被打击得很严重?这和叶泽的描述有些微出入啊!
……
林默从货架上拿一包饼干时,一个女生突然“哎”了一声,盯着他看,“你,你是,那那个警察……”
林默笑了笑,“你好。”
女生问:“你是来找洛洛的吗?她不在,她兼职的翻译文件在今天截稿,去交稿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问。”
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电话给林默问问情况。
林默出言阻止,“我今天不是来找她的。我只是路过这儿。”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来是找洛洛的。”她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你不问我们为什么来找白洛洛?”
“洛洛她妈妈去世了,非正常死亡你们才会出现,放心,我们不会多问也不会多嘴的,警察办案,保密,我还是懂的。”
闻言,林默笑了起来,“觉悟很高。我有一个八卦话题想向同学发出邀请。”
这个警察还挺有意思,“你说。”
“白洛洛有男朋友吗?”
“她没告诉我们有没有,当然追她的人还是很多的,就是吧,那些男生你懂的,都没什么耐心,洛洛性子很闷的,所以追她的人觉得她放不开也就放弃了。”
“所以,没有?”
“疑似有。”
“怎么说?”
“她看着手机时不时会傻笑,傻笑你懂吧,不是看搞笑视频的哈哈大笑,也不是追剧的姨母笑,就是那种谈恋爱的傻笑。”
“你以这个来判定她在谈恋爱?”
“警官,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女生露出怀疑的目光,“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一个人谈没谈恋爱脸上是藏不住的。”
竟然被教育了。
林默无奈道:“如果她有男朋友,那她发生这么大的事,妈妈去世,她又自杀,有人来看过她吗?”
这下换女生沉默了,“没有。所以我说是疑似,有可能是在暧昧阶段还没正式交往?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
“她遇到的是一个渣男。”
好吧,瞧她说得一本正经,下一秒似乎就要同仇敌忾,林默慌忙打住,“她性格你觉得怎么样?爱交朋友吗?”
“我觉得她不是内向,是有点忧郁,不爱说话,除了我们同寝的稍微熟点,她和别人好像都不太说话。不过,她成绩很好。”
两人从货架中穿出,向柜台走去,“难得和年轻人聊八卦,请你吃。”
林默一起结账后,拿上自己东西,“先走了,同学。”
丰田汉兰达启动,驶向宏天集团分公司。
天上撒着雪粒子。
车子还未停下,林默注意到宏天集团分公司的门口停着秦宏天的车。
来分公司视察?
正当这时,秦宏天从公司里走出来,身后竟然跟着白洛洛!
跟着也就罢了,她还上了车。
一个翻译兼职生别说是上车,就连靠近董事长的资格都没有,她怎么还能上车?劳斯莱斯已经开走。林默调转方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劳斯莱斯车内,白洛洛递给秦宏天一份文件,“毒蛇让我问您一句话,周伟的死是你向祭司宣战的战书吗?”
秦宏天看都不看她一眼,“你是什么东西?和周伟一样来找死的?”
白洛洛笑了起来,“我跟他说其实压根就不用问,周伟的死不是什么战书,而是董事长在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合作可以,但不要妄想压住您。”
这话一出来,秦宏天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继续。”
巧笑嫣然瞬间消失,白洛洛说:“你想两头都占,秦董事长,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贪多嚼不烂,小心撑着。”
秦宏天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19岁的姑娘教怎么做事。
他忽然一把捏住白洛洛的下巴,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下巴。
“还有几分姿色,我胃口大,不怕撑着。小姑娘,你这胆识不过就是借着靠山糊出来的,像纸一样,都不用用力,一戳就破了。”
“是吗?”
白洛洛勉强挤出这两个字,刮眉刀从袖口露出,手挥动,直冲秦宏天喉咙而去。电光火石之间,秦宏天松开她的下巴,向后闪避,同时捉住她的手腕。
白洛洛的手顿时动弹不得,被秦宏天死死钳制,“刮眉刀?有意思。”
白洛洛忽然用另一只向他击去,秦宏天眼眸微闪,一把捉住,人被牢牢钳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秦宏天戏谑道:“小姑娘,想当杀手,你这两招都不能称之为绣花,还是乖乖回去好好读书找个男人嫁了吧。”
被如此压倒性地钳制,白洛洛丝毫不慌,柔弱的脸此时笑得媚眼如丝,“我想嫁给秦董事长,可以吗?”
劳斯莱斯在秦宏天的居所门口停下。
车门打开,白洛洛下车,还是那副柔弱可怜的神情。
车子驶进大门,秘书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秦宏天从后视镜里睨了他一眼,“想问我为什么不把这小丫头带进来?”
“是。”
“她等着告我强奸。”秦宏天冷呲一声,“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那需要?”
“暂时不用,等货到了再说。”
“是。”
林默远远看见白洛洛站在路边,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她瞥了一眼后视镜,丰田汉兰达不远不近,“他跟在后面。”
不对,这不是回学校的路线。
林默盯着前面的出租车,行驶一段路后,突然不再跟,打转向灯拐向右边道路。
白洛洛盯着后视镜,看见后面的丰田汉兰达转向右边,“不打算跟了?”
司机戴着鸭舌帽,戴着口罩,但下巴还是露出一点疤痕,他瞥了一眼后视镜,打算转向往学校走时,白洛洛突然嗔道:“你干什么?”
“送你回学校。”
“不行,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见他?”刀疤男忍不住加重语气,仍旧变道。
白洛洛径直打通电话,“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说:“我们待会不就见了吗?”
白洛洛一噎,但还是老老实实汇报情况,“那个警察不知道抽什么疯,在上个路口转弯。但是这不代表我就不能见你吧?”
她打开免提,电话那头说了一句,“带她过来。”
白洛洛顿时得意地冲刀疤男挑了挑眉,神情倒真的像刚谈恋爱的姑娘。
林默停车,就近征用旁边的一辆车,打电话给陈鑫,让他定位白洛洛手机,然后重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