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奔驰的越野车在一片芭蕉林停下。
车门拉开的瞬间,被人压制钳住的阿坤眼眸亮了起来,闻震东脚步踏出车门,脸露出来的那一刻,对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不完整的字音。
砰!
子弹正中眉心。
枪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阿坤挣脱钳制,狠狠撞开旁边押着他的人,侧身转头一脚踢开要抓他肩膀的寸头。
火箭筒扛在肩上,发射出去。
对方停在芭蕉林路边的车顿时被炸得掀翻崩裂,火光大起。
机关枪扫射,芭蕉叶被打得残破摇坠。
闻震东就站在车门边,静静地看着芭蕉林里硝烟战火弥漫。
再一次,一颗炮弹发射出去。
芭蕉树被炸得断裂,泥土随着硝烟飞溅,掩在芭蕉树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逃就已经被炸飞,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留着最后一口气。
阿坤在一片混乱中捡起地上的AK,对着敌方就是一通打。
突然,他的身后趴下的人忽然抬起头,血肉模糊中握紧枪,吃力又费劲地对准了阿坤的背。
鲜血泥土包裹着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时,闻震东身旁忽然掠过一阵风,箭从后颈直插而下,贯穿整个脖颈。
阿坤一惊,猛地转头。
箭猛地拔拔出来,鲜血在空中飞溅出一道弧线,血溅在闻山的脸上,从下巴嘴角斜上鼻梁再到眼睛额角。
他面无表情,抬眼看向阿坤。
趴在地上抬起头的人应声而倒,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法再动作分毫。
他手里的枪没有响。
忽然,阿坤对他举枪,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0.1秒后,“砰”地一声,紧接着“咚”地一下,身后有人倒下。
闻震东微变的神色瞬间松懈恢复。
阿坤疾步朝闻山奔来,将他护在身后,闻山捡起地上的枪,一把抓住阿坤的手腕,示意他不用紧张,这场碾压性触不及防的战斗已经结束。
火还在烧着,芭蕉林里的尸体堆得到处都是,燃烧的车辆忽然发生二次爆炸。
“砰”地一声,原本就已经散架的车子随着爆炸飞出乱七八糟的铝片,火焰舔舐着已经变得乌黑沾染血迹的芭蕉叶,燃烧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闻震东看了闻山一眼,跨腿上车。
众人见状,不用多说,也纷纷上了车,闻震东给闻山让出了一个位置。车子启动,一脚油门下去,迅速驶离芭蕉林。
闻山手里还握着那支箭,箭头上的血滴落,掉在车内,阿坤转头,“小老板,谢谢你刚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闻山眼里的杀意震慑住,噤声不语。
“泰州艺术学院射出来的那支箭,主人是你吗?”
阿坤一时哽住,忽然前面驾驶座位传来另一道声音,“是我。”
毒蛇从后视镜里看向闻山,“是我误伤。”
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误伤,原本是不会出现误伤的,是闻山突然闯了出来,把目标人物撞倒。
他原以为闻山会就此缄默。
没料想他竟直言不讳,“目标人物是林默。”
毒蛇一怔,“是。”
坐旁边的闻震东垂着眼帘,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食指。
他会怎么回答?
“啪嗒”一声,闻山扔下手里的箭,血震颤而溅落,“还真是谢谢你们给的这一箭,要不然我还去不了碧水村。”
他毫不掩饰语气的嘲讽。
倒叫毒蛇和阿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茬。
然而更令他们愕然的是闻山竟然转头看向闻震东,质问道:“是祭司下的令,还是闻震东下的令?”
阿坤有点懵。
祭司不就是闻震东,闻震东不就是祭司,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闻震东掀起眼皮,摩挲的手指忽然顿住,定了两秒后,动作依旧。
他没有回答闻山这个问题。
闻山冷哼了一声。
也不擦拭自己脸上的血,就这么靠在背椅上阖眼养神。
车内陷入沉默,在一股无法掩饰的血腥味中。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芭蕉林的惨状给警察。
但车子并没有原路返回山林,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在下车前闻震东递给他一方巾帕,闻山没有接,径直推开车门下车。
这里还是野外,看见把守的人是士兵,闻山没有露出任何惊讶错愕。
毒蛇、阿坤也下了车,其余人没有动作,闻震东抬脚走向军绿色的篷子,却被拦住,“我要见卡莱庞恩。”
他用缅甸语说出这句话后的半小时,他们才得以进去见到所谓的卡莱庞恩。
对方坐在主座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嘴里含着雪茄,人进来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不起身也不主动开口,神色尽显傲慢。
闻震东却也不着急开口。
对方没请他坐,他便自己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雪茄烟雾缭绕,一支烟抽完,闻震东还是沉稳地坐着,没有露出丝毫的催促不耐之意,那个穿着军服的人丢掉指尖夹着的雪茄,睨了他一眼,耐不住先开了口。
内容却差得十万八千里远。
他看着满脸血的闻山,用别扭的中文说道:“这个小兄弟,还从没有露过面,能被你带在左右的,有些本事。”
他看看闻震东,又看看闻山,恍然大悟似的,忽然笑了起来,“哦,原来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闻山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茬。
闻震东幽幽开口,“拦在你前面的人我已经给了他点麻烦,抽成保持不变。”
三成已经是他给出的最高价码。
“不不不!”卡莱庞恩站了起来,手指捋了捋唇边的胡子,“他的麻烦不用你找,我自己就会解决,这不是你和我谈判的筹码。”
他转头看向闻震东,“还有,你的动静搞得实在太大,你不是给他找麻烦,你是在给我找麻烦,谁不知道我和他是对头呢。”
闻震东不答话,沉着脸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卡莱庞恩兀自说了好一会儿,顿半晌后,拿起桌上的枪,枪口轻磕着桌子,说道:“四成,已经是我对你额外照顾,其他人我可都收五成,没有我你连另外的六成都没法赚。”
“这些事一旦被上面的人发现,我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止这身衣服,我拿命跟你们玩儿,你们也别当我不值钱。”
沉默已久的闻震东忽然起身,一语不发地朝外走去。
这是拒绝。
闻山转身正要跟上,忽然被人一把箍住脖子,太阳穴上顶着枪,“别动!”
闻震东猛地转身,瞳孔骤缩,眼眸中少见地透露出震怒和杀意,阿坤和毒蛇立时将枪对准卡莱庞恩,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卡莱庞恩从闻山身后探出头来,用枪口戳了戳闻山的脑袋。
“这是你儿子吧。合作这么久竟然没有听说你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孩子是上天赐的礼物,要懂得珍惜,你说是吗?尊敬的祭司先生。”
闻震东没有看闻山,定定地盯着卡莱庞恩的眼睛,沉吟半晌,“他今天在刚要出门的时候还说想杀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你可以免去我纠结犹豫的选择。”
“哈哈哈哈哈!”
卡莱庞恩笑了起来,笑容忽然凝住,狠厉道:“祭司,你不用和我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的眼睛在回头的一瞬间已经告诉我,他——是你的软肋。”
毒蛇神情微变,他有种一语成谶的紧张烦躁。
棚内虽然只站着他们五个,可棚外,五步之外,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着他们,一旦妄动,就会被打成筛子。
他早就说过,不应该有软肋。
正当僵持不下时,面无表情的闻山忽然开口,缅甸语说得纯熟不已,“卡莱庞恩,我认识你。四成也太少了,你应该要七成。”
闻言,几人一怔,眼眸中露出讶异,尤其是卡莱庞恩,他愣了一瞬,笑着看向闻震东,“你儿子真是比你识趣……”
“我在七年前就认得你。”闻山忽然打断。
卡莱庞恩因这一句才切切实实地怔住了,阿坤瞅准机会正要动,却被他眼疾手快地回神,凌厉的眼神猛地扫视过来,枪口狠狠顶着闻山的太阳穴,扣着扳机的手指紧了几分。
阿坤瞬时顿住,不敢妄动。
“七年前,你要了七成,对方答应了你,钞票确确实实摆在了你的面前,但最终进入的不是卡莱庞恩你的口袋里,而是邦德威鸿。”
闻山冷笑,“你肩上的章也从两颗星星变成了一颗星星。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保住的吧。”
卡莱庞恩的脸瞬间挂不住,难看起来。
然而闻山还在激他,语气里满是戏谑嘲讽,“贪,可以,但贪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把肚子撑破。”
他看向闻震东,“你以为祭司是来和你掰拳头,看谁硬得过谁?他来之前,你已经输了,他只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他一语中的。
这时不止卡莱庞恩,就连闻震东都露出了些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