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妙妙面不改色,“说说,怎么回事?”
说完动手按住英招,用力将人压得死死的,免得这孩子爬起来给她磕头行礼。
英招吸了吸鼻子,顺从的放松了身体“王妃私设刑房,抓了奴婢先挨了一顿板子,然后将奴婢关起来,不给饭吃,夜间还有黑漆漆的大老鼠!”
夏侯妙妙安慰道:“别怕,那刑房已经被我给毁了,如今,福泽院里的下人换了一遍,不会再有人打你。”
英招愣了下,随即感动得哇哇大哭,“姑娘啊,奴婢,奴婢…”
豆大的泪水滚下来,落在伤口上疼得英招龇牙咧嘴,夏侯妙妙嘴角抽了抽:“没事了,你先好好养伤,等身体好了再说其他。”
英招哭肿了眼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又因为挨了打,原本脸上肉肉的脸颊已经看不到,颧骨吐出来,覆上苍白色,整个人看起来跟鬼一样。
夏侯妙妙是颜控,恨不得立刻抽身走人,奈何自家的丫头,再丑再像鬼也只能憋着。
又安慰了几句,夏侯妙妙看着人睡着了,也不哭了,这才一脸操心的离开。
鹤长生在一旁看得直瞪眼,暗暗赞赏这姑娘的收服人心之力,从没有哪一个主子会屈尊降贵安慰下人,若无意外,这英招,一辈子的命就是姑娘的人。
手段粗糙,却直接有效。
风雅扯了扯鹤长生的袖子,低声道:“叔叔想要无尽的药材,最好想办法留下来,姑娘不是吝啬之人。”
顿了顿,看着鹤长生那乞丐一样豪放不羁的老头子装束,鞋面还露出发黑的两个大拇指,着实辣眼睛,不由得补充道:“我家姑娘爱美人。”
鹤长生虎躯一震,双手环抱胸膛,往后缩了两步,一脸惊怵。
完了,那丫头不会是看上老子了吧?
风雅,风雅咬牙切齿,恨不得自戳双目,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叔叔,不能嫌弃,不能嫌弃,这才绷住冷漠的表情:“……”
夏侯妙妙回了房,想着英招哭哭啼啼地可怜模样,心塞得不行,叮嘱风霜好吃好喝供着她,又觉得心里不畅快。
一家丫头被打成这幅样子,偏偏她是个庶女,不能对当家主母怎么样,简直不能更憋屈!
越想越不甘心,夏侯妙妙换了衣裳,趁着夜色走一趟福泽院,明里不能报复,那就来暗的!
……
顾垣顶着一身火气离开,直奔偏房,弃了温泉不用,三桶冰水浇在头上,才降去身上的燥热。
一脸欲求不满的叫来人,“了空大师到京城了么?”
一道破碎暗沉的声音道:“回主子,大师明日进京。”
顾垣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明日就明日吧,定然要找那老和尚讨个说法,问一问该死的虫子会不会有碍房事。
想到那女人勾子一样的眼神,不知廉耻的暗示,若有似无的接触,顾垣,顾垣面红耳赤,刚降下去的燥热又涌了上来,一阵接着一阵,疯狂冲刺,紧接着鼻子一热。
擦了一手血的顾垣:“……”
妈的,妖精!
洗了冷水澡,换了衣裳,顾垣黑着脸连灌一壶凉茶,总算找回几分冷静。
“阿桑何时入京?”
“今晚。”
顾垣满意了,阿钊那个智障天生缺根筋,平日里还好,一到妙妙面前就给他丢脸,还是阿桑合适,长得一般,倒是很会看脸色。
夜色降临,阿桑果然出现,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王爷,属下阿桑见过王爷。”
顾垣点头:“起来吧。”
阿桑笑嘻嘻起身,拱手一礼,“王爷,女王陛下惦记着王爷,问王爷什么时候回去,好叫府中的夫人不再独守空房寂寞难忍,如今府中格外热闹,阿桑做不得主,不好撵人。”
顾垣脸皮动了动,心头生起一股烦躁:“怎么回事?”
阿桑:“女王陛下得知了空大师为王爷做出抑制体内蛊虫的药,知道王爷暂时不会发作,便大张旗鼓为王爷择了两房侧室,正妃还在挑选之中,另外,侧王妃和王妃都需要过宗人府,上皇家玉牒,需要王爷出面,暂时不能入门,倒是侍妾、婢妾装满了后院…”
顾垣:“……”
装满了后院?那得多么庞大的人数?
妈的,出门一趟,他的王府变成了妓—院?
“本王知道了,回头替本王给母亲写一封信。”顾垣深呼吸一口气,“告诉她,王府不相干的人不清干净,本王四海为家!”
大不了另起宅府!
顾垣皱了皱眉,“就这么写信告诉母亲吧。”
阿桑笑着应下。
顾垣又问了一些南阳朝的事,听到他那几个同母兄弟蹦跶得格外厉害,忍不住笑了起来:“以为本王不在就是死人了么?”
目光凛然,提笔写了几封信,让阿桑抓紧时间送回去,而后又处理了桌上几摞书册,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王爷留在府中用膳,还是去三小姐处?”阿桑不动声色的出现,低声问道。
顾垣揉了揉眉心:“本王去找妙妙。”
阿桑无声的退出去。
顾垣扔了笔,走出两步又退回来,“阿桑,将本王新做的那套云锦软袍取来。”
“是,王爷。”
顾垣转身进了温泉房,泡了个热水澡,穿上繁琐而华贵的衣袍,对着镜子打量了片刻,觉得自己俊得一塌糊涂,绝对能够叫妙妙看痴了眼睛,这才心情愉悦的爬墙去了。
刚翻过星月楼的高墙,一道熟悉的身影窜出来,几个起伏消失在视野之中。
顾垣理了理发丝,抚平袍摆处不存在的褶皱,调转方向,颇为潇洒地追着那道影子而去。
夏侯妙妙避开府内巡逻的人,看了看深夜依旧亮着灯的云墨院,清晰可以听到孩童惊天动地的啼哭声,夏侯妙妙咧了咧嘴,她家那个早产的儿侄儿嗓门可真大。
猛然察觉一股气息在靠近。
夏侯妙妙面色一紧,扬手就是一拳头。
大手张一合,用力一扯,急声道:“是我,妙妙。”
夏侯妙妙眨了眨眼,果见那张熟悉的俊脸,此时,还带着水汽的顾垣风度翩翩,宝蓝色长袍格外贴合身躯,挺拔而颀长地身材尽显无疑。
他的五官精致,一笔一划宛若静心镌刻,长眉如画,明眸顾盼生辉。
夏侯妙妙微微红了脸,眼睛死死粘着不放,一只手不知不觉抓着顾垣的袖子。
顾垣面露得意,反手抓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一本正经道:“这大半夜不等着我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等我睡觉…
夏侯妙妙脸色爆红,热气一圈一圈的冒出来。
妈的,妖精!
“想什么呢?不知道回话?”顾垣露出笑容,凑过去亲了亲她微启的嘴,“是不是被本王迷住了?我就知道妙妙最喜欢我了。”
夏侯妙妙轻咳一声回神,松了手道:“别闹,我这有正事,你回去…床上等我。”
顾垣怔忡,脸色一点点变成红色:“……”
这是被调戏了?
夏侯妙妙再轻咳一声,道:“英招受了一顿打,只发配几个下人哪里够?戴王妃那个罪魁祸首还好好的。”
顾垣脸色依旧发红,却诧异道:“戴王妃可是你生母,你下得去手?”
夏侯妙妙白了他一眼:“戴王妃生了我,也夺走我的健康,我们两不相欠。”
不,戴王妃的生育之恩已经偿还了,‘夏侯妙妙’用生命偿还了,她欠的是‘夏侯妙妙’。
但这话夏侯妙妙只会藏在心里。
顾垣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眸中闪过心疼:“这事儿我来吧,到底是给了你生命的人。”
万一天打雷劈怎么办?
他一个外人,出手总不会有事。
夏侯妙妙不再多说,抓着顾垣的手朝着福泽院而去。
福泽院里,戴王妃已经歇下,除了几个守夜的丫头,剩下的都回去休息了。
夏侯妙妙两人在屋顶上落下,揭了瓦片往下看,果然人已经入睡,一个小丫头睡在脚踏上,方便戴王妃起夜。
“想怎么报复?”顾垣把瓦片放回去,低声问道。
夏侯妙妙早有准备,立刻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通体刷了金漆,格外好看:“把它放下去,剩下的不用管。”
顾垣打开盒子,发现一只沉睡的蝎子,漆黑的尾巴骨上反射着寒光,比常见的蝎子要小很多,看起来却更加剧毒,顾垣沉默了下:“这蝎子可是会蛰死人的…”
杀母是要遭天谴的!
夏侯妙妙道:“这只蝎子喂药长大的,毒素没那么浓,只会让人长出水泡出不了门而已,要不了人命,你放心吧。”
夏侯妙妙鄙视道:“干不干?不干让开,姑奶奶自己来。”
顾垣轻笑,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我干,这种粗活我来就行了。”
夏侯妙妙拍开他的脸庞,示意他抓紧时间。
沉睡的蝎子被顾垣抓在手中,揭开瓦片,看准备戴王妃的位置,然后挪开几片瓦片,以斜边的角度将蝎子弹射出去。
黑色的蝎子在微暗的光线中准确扔进床榻之上,枕头边缘,它动了动尾巴骨,张了张双螯,似乎在活动许久不动地筋骨,好半天过去,这蝎子才摇摇晃晃爬向身边的人。
那根尾巴骨朝前探了探,触碰到戴王妃侧睡的面容,没有任何犹豫地放出毒刺。
“嘶!”戴王妃感觉到疼痛,下意识伸出手拍打脸颊,那只不大的蝎子被掀飞,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戴王妃敏锐睁开眼睛,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摸了摸脸颊,总觉得有些疼痛,一点也不像被蚊子咬到。
“碎琼。”
“王妃?”
睡在脚踏上的碎琼忙爬起来,忍着睡意道:“王妃可是要起夜?”
戴王妃摇头,“你把灯拿过来点。”
碎琼点头,走过去拿了剪子减去灯芯,拨了拨灯芯,叫灯光亮了三分,这才举着灯走到床边。
“王妃?”
戴王妃摸了摸脸庞,随即侧了脸,道:“看看我的脸上是否有东西?此前似乎被某种虫子蛰了,发疼发麻。”
碎琼面色微变,瞪大眼睛看,只看到一点红色,她不敢隐瞒,如实相告,并且补了一步:“王妃且等片刻,奴婢这就去请了府医过来。”
戴王妃摇头:“等天亮。”
若是王爷在还能半夜请大夫,但是如今的王爷可是在皇家狩猎场,她一个女人,大半夜请大夫终究不合适。
碎琼也知道王妃的顾虑,道:“奴婢去请世子过来。”
戴王妃有一瞬间的松动,却终究是摇头:“免了吧,大半夜的,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没得瞎折腾,马上就天亮了。”
碎琼无奈,只能取了屋里的膏药抹上一些。
下半夜根本不敢睡,硬是瞪着眼睛守着戴王妃,就怕出事。
顾垣裹挟着夏侯妙妙飞出去好远,这才捏着她的鼻子,道:“确定不伤人命?”
夏侯妙妙扯下他的爪子,瞪眼:“骗你有钱赚?还是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恶毒的人?一言不合就杀人?”
顾垣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妙妙,亲天地君亲师,自古以来不可逆,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杀母遭天谴?”夏侯妙妙揉着鼻子,瞪着眼睛。
顾垣抱着她摇头:“没有,就算杀人,那也是我干的,报应也该报应在我身上,与妙妙无关。”
夏侯妙妙莫可奈何就觉得酸涩,她眨了眨眼,张开手抱他:“我说了,不会要人命。”
顾垣点头:“知道了。”
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换成他,也许早就动手杀人了,毕竟妙妙的身体可是被戴王妃暗中派人一点点摧垮的,仇恨应该根深蒂固才是。
“回去。”夏侯妙妙咧嘴笑了笑,突然觉得由内而外的温暖。
顾垣自然不会拒绝,将人揽在怀里,就要运气离开,突然听到‘夏侯妙妙’四个字,他徒然收了气息,抱着人跳下房梁。
夏侯妙妙眸光微闪,没有出声。
她也听到了。
两人缠在一起,贴着墙根而立,旁边一扇窗户正亮着灯光。
“听丫头们说,靖北王有心请旨赐婚,若是叫这事成了,当年的事也就保不住了。”
这是一个女人,听着年纪不会太小。
王府里女人众多,夏侯妙妙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只觉得耳熟,确定是府中哪位老爷的女人。
“不会,那事已经抹干净,该死的人都死了,找不到任何尾巴,他们所能倚仗的就是夏侯妙妙那贱丫头的脸。”
夏侯妙妙猛然瞪大眼睛,顾垣伸手捂着她的嘴,免得太过吃惊而发出声音来。
夏侯妙妙瞪眼咬人,顾垣就是不放。
夏侯妙妙扯了扯嘴角,只能在他胸膛上写一个‘四’字。
四老爷夏侯智,吏部任职,夏侯王府庶子。
顾垣表情微妙,盯着近在咫尺的人不放,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房里人接着说道:“那就毁了吧,那贱种命真大,那么毒的药都药不死,反而大摇大摆回了京城,还给王妃那么大的打击,倒是不好弄死,如此只能毁了那张脸,相信有人会替我们栽到王妃头上。”
“你想办法毁了吧,哼,贱丫头一个也敢从我兜里掏银子,不知死活!‘砚池’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不如一并毁了去。”
一个乡下乳臭未干的贱丫头懂什么经营?败光了也是正常。
“老爷不可,‘砚池’还有价值,暂且不好动,依我看,毁了那丫头,‘砚池’也就无人注意了。”
“…可以。”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来,很快归于平静,紧接着一阵和谐声起,妖精打架,你来我往,清晰传递到夏侯妙妙和顾垣耳中。
夏侯妙妙:“……”
顾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