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长柏抱着全身痉挛的夏侯云滟回到客栈,十分冷漠的将之往硬邦邦的床上一扔,面色冷漠,不见一丝情深:“别装了,那么多年都没病死你,几句话能让你崩溃发病?”
夏侯云滟全身颤抖,一双眼眸因为巨疼而蒙上一层水雾,满头大汗,双眼迷茫的模样,看起来尤为可怜。
戴长柏没得到回应,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客房,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苦涩气味不断蔓延。
“喝了。”
“表哥,我疼…”
“疼就给我喝了!为了留住几个不在乎你的家人,竟然不顾病痛不肯喝药,你以为你能成功?哼,血缘上输了,你就永远输了。”戴长柏长腿一迈,跨坐在床榻上,不顾全身抽搐的夏侯云滟,将之用力拽进怀里,逼迫着她喝药。
“不要!拿开!我不喝!”
“你不喝,病死了也没人心疼,那几个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夏侯云滟,到现在了你还不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那二哥心里只有同胞双生的妹妹,你和他在一起生活十六年又如何?一遭真相大白,他只会对亲妹妹愧疚,对你怨恨,怨恨你这个罪魁祸首的女儿占了他亲妹妹的一切,怨恨因为你,亲生母亲对亲生女儿下毒手,闹得如今母女反目成仇!”戴长柏从来不是个良善之人,也学不来戴氏那一套对任何人都保留三分善意,哪怕只是维持表面。
恨了就是恨了,生气了就是生气了,没了就是没了,输了就是输了,作贱自己自会亲者痛仇者快。
“你胡说!”夏侯云滟面色发紫,似乎因为被撩拨了心中的想法而爆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戴长柏的衣领,狠狠说道:“你胡说!二哥怎会不疼我?都是夏侯妙妙,若不是那个贱女人,二哥怎么会不肯理我?还有母亲,明明我才是她最疼爱的女儿,曾经一个咳嗽也紧张得不得了,就因为那个贱女人,她不再看我一眼!我哪里错了,我有什么错?只要那个贱女人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从前,母亲还会宠我疼我,二哥还会陪着我,大哥也会让着我!都是夏侯妙妙!她怎么不去死?”
“夏侯云滟!”
“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夏侯妙妙!”
戴长柏铁青着脸,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温柔的他,再也忍不住,用力箍住夏侯云滟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将还有些烫口的汤药粗鲁的灌了进去!
“表哥…唔…咳咳…表哥不要…我不喝,我不要喝…”
夏侯云滟双眼淌下泪水,挣扎着不去喝那汤药,只要身体还没好,只要还病病弱弱的,那么二哥就会心疼,会跟在她身边逗她开心,哄她喝药。
“我不要喝药!不要好起来!二哥,二哥救我…”
狼狈不堪的女子挣扎不休,苍白的肤色因为烫口的汤药而变成红色,小巧下巴更是被戴长柏捏出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指印。
戴长柏气急,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疼。
夏侯妙妙说得并不全对,戴氏一族自古重情护短,并不是因为这份传统,而是本性如此。
仅仅在幼年时见过这个娇娇弱弱的病表妹,所有兄弟都哄着围着,而这个表妹却跑来哄他这个唯一的类数。
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长大了要迎娶她,守护她一生。
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不断进取,不断成长。
好不容易可以完成信念了,却得知病表妹不是亲表妹,而是曾经他也恨之入骨的仇人之女。
可那又如何,喜欢已经变成习惯,沁入骨髓,融入心肺。
甚至隐隐窃喜,那样不堪的身份,自己挺身而出,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接触下来,他却发现,病表妹并不记得他,儿时一个诱哄,不过是看他孤独可怜的无意之举,可笑他记了一辈子。
她可以狠心往他身上下蛊,可以肆意糟践他的心意,凭什么?
因为他爱她呀!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云滟,你乖,你喝药,作贱自己有什么用,夏侯妙妙依旧会活得好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戴长柏用尽力气去轻哄怀里的女子:“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西岭泷的沙漠骆驼,去北戎看万里草原纵马驰骋,去南阳看美丽富饶山川河流,还有我天明旷古烁今瑰丽河山,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哥哥,二哥…”
戴长柏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心意一再被糟蹋,终于憋不住了,恶声恶气道:“二哥,二哥,那是你亲二哥!哪怕你不是姑姑的血脉,你也是王府庶出的女儿,夏侯琪是你哥哥!”
吼出来,戴长柏才后知后觉,怀里的女子最惦记,最难以忘怀的人是夏侯琪,所谓的亲情眷顾,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遮羞布。
一时间心凉如铁,四肢百骸充满寒气。
“二哥…二哥…”夏侯云滟呼吸变得急促,口中无意识的叫唤着。
戴长柏怒极攻心,摔了碗,用力将人按在身下,粗鲁撕去女子身上白色的长裙,“我才是你男人!”
夏侯云滟意识开始焕然,恍惚之中感觉到下面巨疼,有什么东西飞快进进出出,磨得她生疼,想叫唤却没有力气。滚烫的东西在身上流连,脖子上黏黏腻腻的感觉很是让人难受。
“二哥…”无声痛呼,换来的是更加凶猛的鞭挞。
……
天色大亮,出行队伍已经安排妥当,早早候在夏侯王府门口。
小水泡眼泪汪汪拉着夏侯妙妙的袖子不放手,撅着小嘴嘟囔:“姑娘说过要带我去南阳的,姑娘说话不算话…”
瘦瘦小小的丫头,小巧可爱的面容,撅着嘴一脸哀怨,夏侯妙妙捂了捂脸,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还是风雅看得哭笑不得,动手将人拉了回来,“姑娘此去路途遥远,风雅不能随身伺候,还请姑娘自行保重。”
一大早,姑娘就特意找了她,告诉她关于朱盛平的事,问她留下来了却后事,还是跟她去南阳。风雅从小就记得仇恨,仇恨也是她一直耿耿于心的存在,得知朱盛平事未了,风雅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这个大伯,曾经也是她仰慕、依靠的人,比朱盛安这个亲生父亲还要亲近三分。
对他的恨已经在那一天瘫痪在床之后完全消散。
想到小叔偷偷和她说的话,风雅突然觉得自己的仇恨有些可笑,好在现在还不晚,来得及补偿。
夏侯妙妙点点头,狠心不去眼泪汪汪的小水泡,她怕自己忍不住给她一个拥抱你,然后将她带走。
顾垣瞪了她好几眼,眼神里满是警告——不许带!
“妙妙。”夏侯琪眼眶红红,看起来有些肿,声音带着沙哑:“当真不能留下来么?二哥不久之后就要成亲了,你不能留下来看看二哥成亲么?”
夏侯妙妙踮着脚尖摸了摸他的头顶:“七公主是个好姑娘,生活就是强奸,反抗不了就躺着享受,除了走仕途稳定巅峰,还有其他的办法,活在当下,你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甚至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美妙。”
夏侯琪愣了下,一张脸肉眼可见涨成猪肝色,无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神惊怵而颤抖的看着夏侯妙妙。
夏侯妙妙开怀大笑,看了一下绷着脸一言不发的夏侯珂,大步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闻着他身上淡淡檀香,闷声说了一句:“大哥,我走了,再见。”
简单的道别,这位名满京城的俊雅青年红了眼睛,伸手抱紧了她一下,哑声道:“王府还在,哥哥们还在,随时等你回来。”
扭头看一眼庄重严肃的大门,瞥见一抹素色裙摆,夏侯妙妙咧了咧嘴,举手挥了挥,转身爬上马车。
顾垣忙将人往怀里一带,大声道:“启程,快点。”
发觉自己口气有些急切,又补充道:“再拖下去就到了中午,赶不到临近城池歇息。”
怀里的女子发出促狭的笑声,顾垣红了脸,忙低头去堵她的嘴,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眼见着马车看不到影子,戴王妃才背靠朱红色的大门,褪去所有力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昂首看着刺目的阳光,艰难扯出笑意:“谢谢…”
糊涂了一辈子,害了唯一的女儿,伤了两个儿子的心,她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活明白过。
“你将砚池送给夏侯珂,确定他能对戴长松狠的下手?”顾垣揉了揉怀里女子发红的脸庞,凑近了说话。
夏侯妙妙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可终究要面对,砚池是王府旧业,藏着整个王府的秘密,也是该留给王府正经继承人才是。戴长松勾结夏侯云滟往府中主子下毒手,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夏侯珂有几分本事,定然也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
想到那天夏侯珂手里拿着的奇怪的八卦盘,夏侯妙妙深知夏侯王府也不简单,蛊虫这种东西防不胜防,一个八卦盘可以将之找出来,着实令人惊讶。
顾垣低低一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与戴长松面对面,夏侯珂必败无疑,你不知道吧,明城晰手里的藏宝图已经悄无声息落在戴长松手里。夏侯王府那张轮回图纸,也被戴长松拿到手,戴长松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手段更是防不胜防,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将自己卖出了。”
夏侯妙妙暗暗一叹:“别哄我,戴长松所做的一切尽在你的眼里,想来藏宝图和轮回图纸只是过了他的手,真正得到它们的人是你。”
顾垣低笑不语,竟不否认。
夏侯妙妙瞥了他一眼,将戴长松推出去当挡箭牌,承担三皇子和夏侯王府的怒火,顾垣果然足够狡猾。
马车刚出城门,迎面就看到另外几辆马车。
几个赶车的侍卫看到顾垣的马车,忙迎上去:“王爷,我家主人同与王爷出天明皇城,沿路有一道相同,便一道走了。”
黑脸阿钊木着脸,扭头请示车内的顾垣。
“那就一路同行吧。”几个别国皇子皇孙今日启程他早就得到消息。
就这样,马车多了好几辆,车队壮大。
城门楼,戴长松负手身后,长身玉立,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视线落在城门楼数辆马车上。
身后夏侯珂悄然而至,沉声道:“大公子,有些事,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说一说扯清楚。”
戴长松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疲惫、无奈和‘终于来了’各种情绪一闪而过,归于平静,他慢慢转身,看着近在眼前的夏侯珂,“好。”
“九哥…”
一声期期艾艾又可怜兮兮的声音。
顾垣面色一冷,隔着车帘,哼了一声:“阿钊走了。”
“是,主子。”
“九哥,九哥,对不起…”声音中更添三分愧疚,紧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马车缓慢行动,顾垣闭起了眼睛。
夏侯妙妙掀开窗帘一角,就看到景忧那小身躯落寞又可怜。
夏侯妙妙不由得咧嘴一笑:“顾垣,你们兄弟俩这是为了我反目成仇么?”
顾垣睁眼看她,眼眸闪过一抹笑意,“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那当然,自古红颜多祸水,我也有能力将顾垣你和兄弟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厉害。”夏侯妙妙嘴上带着笑,却是皱着眉看他。
景忧于顾垣来说可是不同一般的,这么一个孩子,在南阳那个冷冰冰的世界,算是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而现在,这温暖源,因为她被顾垣亲手斩断了,这人定然心里难受吧?
似乎看出她的担忧,顾垣轻笑:“与你无关,别放在心上。”
双手用力将人抱紧,顾垣暗暗舒一口气。
其他人再怎么亲近,那也不过是路上有一段相同路要走的同道人,终有一天会背道而驰,而怀里这个人,才是他一辈子手牵手不会离他而去的人。
孰轻孰重,顾垣分得十分清楚。
顾垣此人冷血冷情,最见不得背叛,景忧此举在顾垣看来已经是背叛。既然景忧选择了景辰良,那就再也不是他顾垣原因空出手保护的人。再怎么放在心里的人,一旦背叛,顾垣定然亲手快刀斩乱麻,不带一丝犹豫。
几辆马车行走在晨露未散之际,消失在水雾渐休之时。
“安公子…你,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帮你…”退去一身锦衣华服,少女一身简单的粗糙长衣,一张脸淹没在黑魆魆的灰烬之下,流淌的眼泪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看起来尤为滑稽。
少女怀里搂着一个口吐血沫的男子,泛青色的脸庞血迹斑斑。
“我都说了几次,叫我阿杰,或者杰哥哥…”安杰咳了一声,血液流淌得更加凶猛,好似一下子被夺走生机一般。
温庭叶哭得更加伤心,慌张中带着愧疚:“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救我…安公…阿杰,阿杰…”
安杰嘴角一勾,染血的手指点了点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我不来你要怎么办?我知道会有人来救你,可是我不放心啊,没有亲眼看着你安然无恙,我怎能放下心来?还不如自己跑一趟,亲手看着你平安无事。”
温庭叶哭得更加伤心,双手用力锁紧安杰的脖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湿透颈部,安杰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发热,颤颤巍巍伸出手回抱无助的少女,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撑起来,也将少女抱入怀中。
内腹一阵绞痛,口中血水失去控制一般不停往外涌出,隐约夹杂血块,额角青筋暴跳,眼神隐隐涣散。
安杰却是没有发现一般,兀自安慰着怀中的少女。
突然一阵凌乱脚步声翩然而至,安杰拧着眉,用力擦去嘴角的血水,温庭叶也恍然惊醒,半抱半扶着安杰,慌张道:“我们快走,那些人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