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所有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格外活跃的好时候,掩去所有鲜明的色彩,只留下单调的黑,如同褪了颜色。
夏侯妙妙两人一前一后到达一栋平凡的小院。
站在墙头朝里看,小院子已经进入沉睡状态,唯有几盏昏暗的灯作为引路。
夏侯妙妙朝着风月打了个手势,率先跳下墙头,踱步至最靠近的房间,屏气凝神,细细听着里面细微的声音。
风月一言不发落地,站在她身侧。
从里面的声音听来,可以判断里面只有两个人,并且都是年轻的男子,顾及隔墙有耳而将声音压低。
夏侯妙妙身躯贴着墙壁,朝着不远处的窗口吐了一口气,一抹微风吹拂而过,是将窗子上贴着的窗纸钻出几个细微的小口子,就像被人用细针一个一个的扎穿了一样。
里面的声音徒然放大。
风月看着身边的人,表情一闪而过的光芒。
“如今银月楼大肆排除异己,几位皇子埋在当中的言行已经被渐渐的拔出,我担心我也会被揪出来。那深夜前来,我是想问问大人,可有何事需要我为之效力,若是没有我会蛰伏起来,以图日后。”大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另一道听起来更为沉稳的声音说道:“成败在此一举,听你的意思夏侯妙妙是中保留几分手软,所有的手段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不可能真正将那么多人直接坑杀。要知道法不责众,只要他还想掌握银月楼,就该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而不是讲那么多人,直接逼到造反。”
“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就在几天前夏红妙妙,当着众人的面活刮了罗昌河,整整一千多刀,刀刀见骨,血流成河,却还吊着一口气。她的手段太过残忍,那些被抓起来的叛徒波哥面如死灰,总想将自己的底细暴露出来。这当中就有我的人,我担心他们也会受不住这份恐吓,从而和盘托出,因此在第一并将他们斩杀,并且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模样。可风云六子当中的风月已经在查此事,不好再暴露过多的马甲,以免坏了大人的事。”
“你做的不错,这件事我会及时反馈给大人,若有后续,派人转达给你。如今银月楼风声鹤唳,你自当小心谨慎,免得抓了小辫子,非到紧要关头,莫要再来联系于我。”
“是,今日此行的目的有二,一便是问问大人,可还有事需要我为之效力,如你所言大人诚实,不过在最近几日罢了,我便在为他人等到我再所不惜。二则是些许无法擅作主张之事,银月楼夏侯妙妙开始整治,大有将银月楼彻底占为己有并且扩展到整个南阳的架势,我就想问问,究竟要不要阻止?等到整个音乐楼,彻底被他掌控男动手脚,另外,夏侯妙妙手中似乎掌握着不少南阳官府的把柄,借着这些把柄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去,迟早有一天会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如此,是否会对大人的事不利?还有康王殿下此行离京,夏侯妙妙特意让风云六子当中的三人暗中跟随,是否需要插手?”
“那边发来消息,成事也不过在这半月之间,银月楼未来如何已经与我们没有关系,但是你不必理会。至于康王殿下…他那边只会有大人出面,此事断断离不得康王殿下…你只需将夏侯妙妙的行踪掌握在手中,以便大人随时需要,至于其他的事当成不知道,莫要理会。”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道声音停止了一会儿,才有些沉闷的问道:“听说在下逾越,可否透露几分,究竟在做什么?需要康王殿下和夏侯妙妙,并且二者缺一不可?”
与他说话的那个人,声音突然变得凌厉,充满警告:“这些事不是你能打听的,须知无知者无所畏惧,知道太多也许会死得莫名其妙。”
“是,是我逾越了…”
“知道逾越便不要再提,已经不早,你且回去吧,我还要回去同大人复命。”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是一阵木门转动的吱呀声,然后夏侯妙妙视线里出现一道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
他的言行举止十分自然,一点也没有半夜出门干见不得光的事的心虚感,就像在自家,夜里起夜罢了。
“妙妙!”风月看到那道背影时,瞬间感觉到身边浓烈的杀气,只是当他低声呼唤,一道诡异的叫人心惊胆战的疾风呼啸而过,宛若一把利刃,直接穿透了远处那一道黑色的身影。
“不杀了留着干嘛?”夏侯妙妙说的理所当然,表情冷硬而果决。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下,也不能死在银月楼的地盘,如今正好死在这里,那么银月楼也有借口正大光明的发挥。便是大张旗鼓的寻找他死亡的原因,隐在暗处的人也不会想到银月楼借此机会在查他。
一句话落下,远处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轰然倒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是无奈,急忙跑出一个人,翻看了那具尸体几下,然后抬头四处看,明显是在寻找下手之人。
然而伤口十分诡异,就像从心口爆炸了一般,找不到一点利器穿透的痕迹,诡异而真实。
“妙妙内功大成,竟然可以内劲外放。”风月瞳孔猛缩,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
夏侯妙妙并不解释。
她的异能总会有人将之认定为内力,并且功力深厚,如此也免去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站在月光避开的墙角,又因为视线盲区,竟然没被发现。
没多久,那具尸体被人扛了起来,踏着夜色离开,方向,正是此人居住的地方。
夏侯妙妙跟着他,看他将尸体布局成躺在床上的模样,并且扛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粗鲁撕碎女子的衣裳,在她身上掐出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痕迹。
这场面,俨然就是纵欲过度,心跳太过急切,刺激而亡的模样。
等到那人谨慎的离开,夏侯妙妙才带着风月离开。
第二天,银月楼的人果然发现这人死了,并且认定他就是因为纵欲过度,承受不住刺激而爆裂了心脏,竟然直接操办了葬礼,很快将人埋了。
同时,一股势力抓着这死亡一事,往深处查。
这事还没完,南阳城就出了一件众所周知的大事——南阳女王病重!
“怎会?”夏侯妙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的表情,明明昨日才见过,女王依旧活生生,一点发病的痕迹也没有,怎会一夕之间病入膏肓?
第一时间,夏侯妙妙想到了夺嫡争位!
一群皇子皇女为了一个皇位,终于忍不住朝着女王动手了。
南阳的夺嫡争位只会更加复杂,那这个皇子皇女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将文武百官囊括其中。整个南阳城先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便是普通老百姓,也提着心,竖着耳朵,睁大眼睛,等待后续。
皇宫里太医忙忙碌碌,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女王的病实在太过严重,短短两三天,整个人瘦的脱型,内里器脏一片衰败,偏偏无人能够得出确定的治疗方案。
为此,几个皇子皇女都快骂死了一群太医。
夏侯妙妙身为未来的康王妃,这个时候不得不进宫去看看女王。
女王看到夏侯妙妙,立刻将其他皇子皇女打发走,只留下夏侯妙妙,说有些事要交代她。
此时的女王面色枯败苍老,所有的意气风发丁点不剩,夏侯妙妙甚至看到几分日暮西山的苍凉。
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怪异情绪的夏侯妙妙一点点露出惊讶:“皇上?”
顾妍第一次对她露出威严以外的表情,反手抓着她,道:“朕最疼爱的孩子只有九儿,可这孩子从小被朕弄丢了,再多的疼爱也改变不了在他心中的补偿看法。在你之前,九儿一直冷冷冰冰,唯有在温庭叶一事上愿意眨眨眼睛,你是唯一一个让他露出真心笑容的人。妙妙,朕的时日不多了,南阳势力太多复杂,盘根错节,九儿根本不打算接手皇位,可除了他,朕谁都不放心,只能将他放置在最危险的地方。朕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不要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妙妙可否答应朕,否则朕死也不瞑目。”
夏侯妙妙扯了扯嘴角,说得这么严重,就好像真的要去死了一样!
没想到怎么看怎么严厉,威风凛凛的女王陛下顾妍竟然会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
南阳皇帝都这么任性么?上一任皇帝毫不犹豫丢开皇位,当什么国师,这一任皇帝也要步其后尘,借着死遁丢弃皇位。
说好的手握重权,再难放下呢?说好的自私自利,天家无父子呢?
“我答应你。”你想演,我就奉陪到底。
顾妍似乎松了一口气,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朕死之前会替九儿除去最大的障碍,可惜看不到九儿穿上大红色喜服的好时候了。”她的九儿天下无双,穿上喜袍也是无人能及一二,可惜,她不能坐在高堂之位,喝他敬的茶。
悲从中来,顾妍眼眶里冒出热泪来。
夏侯妙妙:“……”
“朕和你说的事不要告诉第三人,听明白了你就可以下去了。”似乎察觉在别人面前落泪有失皇帝的威名,顾妍转过头,抬袖一擦,十分冷酷的赶人。
夏侯妙妙:“…!”善变的女人!
尽管女王的形象在她心里崩塌得支离破碎,夏侯妙妙离开宫殿时,依旧做出一副十分伤心难过的模样。
守在宫殿外的皇子皇女立刻迎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明里暗里打探女王说了些什么,并且盯着夏侯妙妙袖口不放,就担心女王已经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比如,遗旨。
夏侯妙妙木着脸:“……”果然是出身皇家的人,阴险狡诈已经刻入骨髓,一举一动都是深意!
“嫂子,母皇她没事吧?”顾临川急切的问道,他身边依旧跟着顾云夕,兄妹俩终日在一起,形影不离。
夏侯妙妙木着脸点头:“皇上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
“嫂子说得对,母皇吉人天相,定然能够安然无恙。”顾临川念叨了一句,旋即转身朝着宫殿门口走近几步,矗立门前不肯离开。
“皇上可曾交代什么,我等具在此处,正好可以为皇上排忧解难,免除后顾之忧。”顾临沂拱手问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夏侯妙妙摇头,并且做出不经意的甩袖口动作,还拍了拍胸口,“皇上只是说八月初二成亲太久了,为了早日喝上一口儿媳妇儿茶,决定将婚期提前到七月十九,也就是五天后,问我可是同意。皇上金口玉言,我等自然听从,这不,忙着回去督促府内办事呢,相信很快也会有圣旨送到礼部。”
众人看她身上没有藏东西的可能,便也失去了兴趣,纷纷走到顾临川身边,担忧的伸长脖子往里看,哪怕心里不以为意,这时候也要表现出十分孝顺的模样,以免落人话柄。
文武百官守在宫殿外,听到夏侯妙妙的话也不再搭理她。
只有顾临沂眼眸闪过几分不可思议,他抿了抿唇:“如此么?恭喜夏侯姑娘了,就是不知道九弟何时归?”
夏侯妙妙一本正经道:“婚期提前,他自然也会提前归来。”
女王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哪怕顾垣再忙再身不由己,这时候也会披巾斩棘杀回来!
顾妍有一句话说的不对,‘那孩子将她所有的疼爱当成愧疚的补偿’。人都有心,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石头心都捂化成了水。
“果真?如此真是太好了,皇上向来最宠爱九弟,没准九弟回来,龙心大悦,便不药而愈了。”顾临沂露出几分勉强的表情,又说了一句客套话,和其他皇子皇女表孝心去了。
“丑人多作怪!”
夏侯妙妙抬眸,只见顾临川那小妹妹顾云夕抬着下巴,十分轻蔑的看着她。
夏侯妙妙微微一笑,略带几分宠溺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调皮,真是可爱。”
顾云夕瞪大眼睛:“……”可爱你妹夫!
夏侯妙妙十分包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要说,我是你嫂子,自然会站在你这边。”
顾云夕瞳孔缩了下,很快恢复平静,用力哼了一声,“你还不是我嫂子,等你坐上康王妃的位置,再来说这话!”
小脑袋一扬,骄傲的扭头走人。
夏侯妙妙无奈摇头,将一个宽容自家小辈的长辈形象演绎的完美无缺。
跪在百官中的温相爷抬眸来了夏侯妙妙一眼,深邃的眼眸闪过几分晦涩光芒。
这一天,皇子皇女殷勤备至,吃喝拉撒全围着女王的宫殿,百官之首的几位大人更是进进出出,带出皇上的旨意以维持朝堂的运转。
这一天,一道圣旨下到礼部,婚期提前。
又一道圣旨裹着不可示人的外衣,穿越南阳城,飞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朕怎么没想到?是了,将婚期提前,朕便可以喝到儿媳妇儿茶了!”顾妍躺在床上低声喃喃自语,眼眸满是笑意和欣慰。
九儿这媳妇儿找得好啊,还知道替她考虑。
“皇上,路引和盘缠已经准备妥当,沿途人马也确认过。”廖公公已经跟在顾妍身边几十年,见证她从孩子长大成人,再到如今身居高位的模样,因此,他十分清楚自家主子任性起来,那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如同当初义无反顾离家出走,隐姓埋名跟了天明皇帝,后来又十分强硬的干翻一众竞争者,顺利爬上皇位。
这一次,主子任性的不要皇位,说什么要去寻找答案,否则死不瞑目。
廖公公无条件支持,没办法不支持啊,且不说他反对一点用也没有,就是反对了,主子也不会听他的,万一再一任性,将他拖出去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