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庆功宴,就真的是一场庆功宴,虽然皇帝大概连北域是怎么赢的都不知道,但看定远王那架势,反正怎么也搞不成鸿门宴了,就只能若无其事的宴一场,然后就各自打道回府
值得一说的是,应皇帝的热情邀请,定远王决定在建安多留一段时间
当然了,目前这与殷颂没什么关系
换了一身翠青挑线罗衫裙,把因为自家主子秉着韬光养晦心里一直不愿好好打扮而无法大展身手的玲欢可高兴坏了,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从宫里各个角落掏出首饰盒、胭脂水粉,那些大概只能出现在舒贵妃梳妆桌上的珍贵饰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景阳宫落魄的小几上
就是说嘛,虽然她很简朴,但她其实还是很有钱的!
殷(大佬)颂悠哉想着
但看着玲欢兴奋的就要把一支红宝石凤尾钗往她头上簪,殷颂很冷静的阻止了她,无视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淡定的取出一支白玉步摇:“给孤梳一个最简单的,就那个燕尾髻吧。”
玲欢想哭,真的,殿下伦家精通随云挑心双刀飞仙等各式复杂宫廷发髻!您就不能满足一下伦家蠢蠢欲动的心嘛!嘛!
等一切弄好之后,殷颂摸摸玲欢委屈的小脸蛋,然后挥一挥衣袖,淡然往外走
飞歌引着殷颂沿着一条小路走,没多久就走到宫城墙旁,殷颂坦然的张开双臂:“来,飞歌,看看孤最近瘦了没有。”
飞歌面瘫脸有点发红,坚持行了一礼后,揽住殷颂不盈一握的小腰,低声道:“殿下恕罪。”
只见她脚尖一点,两人腾空而起,再回神时已出了宫城,一架朴素低调却不掩贵气的马车早已静静等在前面,殷颂坐上马车,轻抚着自己微微散下的碎发,边掀起窗帘,看着毫无动静的宫城,狭长凤眸微眯
不管她怎么嫌弃皇室,羽林卫作为宫廷卫队还是有点实力的,她这么多次堂而皇之的翻墙而出却不曾被发现,恐怕也是定远王暗中护持的缘故
那个男人啊,竟能把手伸进皇宫,还不知暗地里藏了多少底牌
也不知那些总是背着嘲讽人家粗莽的世家贵族们若是知道,脸色会多难看!
马车开始前进,殷颂放下帘,闭着眼陷入沉思
而今朝中有两位成年的皇子,比起母妃受宠、又有握军权的宁国公府支持的荣王,只占着长位的大皇子齐王虽然看似落魄的被流放至东边,但还能活的好好的不被舒贵妃弄死,就说明他也并非不堪一击
因为支持齐王的,是左相!
沈家是出过数位宰相的诗礼簪璎之族,而左相沈墨轩更是人中龙凤,三岁成诗五岁成文,十岁时就已是名满天下的天才才子,十来岁参加科举一举夺魁,曾被先帝亲口赞为天纵奇才,后来入朝堂亦是受尽赏识步步高升,而今尚不及而立之年,竟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啧,人跟人果然得扔,有她这样苦逼的悲惨帝姬,就有一辈子就跟开了挂一样的左相大人
罗三正在驾车,飞歌坐在他旁边,想了想,还是低声问:“殿下,属下听说左相是恪守礼教的古板之人,向来反对后宫干政,您要不要考虑让定远王为您说说话,否则若此去,左相不给您面子……”
“他当然不会给孤面子。”殷颂声音懒洋洋的:“孤就没指望过他能看得上孤,但没关系,谁让荣王与舒贵妃的仇恨值拉的比孤大呢,敌人的敌人当不了朋友也没必要互相伤害不是?定远王这个靠山可不是那么好靠的,孤若没有展现自己傍靠山的价值,那孤就不能算是合作人,而是傀儡了!”
“没事儿的,去就是了!孤自有打算。”
飞歌与罗三对视一眼,恭敬道:“是。”
寺庙多在近郊,说来也不近,但罗三驾车技术了得,加上骏马好车,倒也在一炷香的功夫到了
殷颂走下车,盯着那高高的石阶看一会儿,不急不缓往上走,飞歌紧跟后面
大梁尊儒礼佛,佛教地位很高,比起得先、今两帝赏识而名声鹤起香客如云的皇家佛寺云罗寺,历史更悠久底蕴更深厚但很低调的万佛寺香客就显得少许多
“可是随缘师太?”
萧兰心诵完一段佛经,缓缓睁开眼,就听见一道柔和的女声
她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一身青衣素雅,容貌清丽眸色清澈,微微弯起的眉眼温柔
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孩儿
萧兰心双手合十:“是贫尼,不知施主有何事?”
“小女母亲早逝,此来是为母亲抄写《金刚经》祈福,还请师太能为我母亲诵经,求佛祖能让她往生太平。”
“阿弥陀佛。”萧心兰轻叹一声:“施主一片孝心,令慈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女孩儿露出一个微微苦涩的笑容,双手合十回礼,然后跪坐在不远处的小桌旁,她的侍女为她备好纸笔,萧心兰见她未带佛经,正要派人去取自己的,就见她已沾好墨汁,认真的开始写
萧心兰微愣
这孩子,竟已把《金刚经》背下来了么?
她不再多想,闭上眼默背着经书,手上缓缓转着佛珠
念经时时光流逝的飞快,等萧心兰意识到时,已快半个时辰,她倒也习惯了,向那女孩儿望去,本以为这娇弱的贵女已撑不住休息了,却见她背影挺得笔直,目光定在纸上,手握着笔仍在写着
萧心兰犹豫片刻,又闭上眼,继续默念起佛经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她终于站起走到那女孩儿身旁,看着她桌上一角已写了满满一厚叠的佛经,与而今笔下一笔一画仍写的无比认真的字,低声劝道:“阿弥陀佛,施主,歇一歇吧。”
那女孩儿如梦初醒,她愣愣的看着纸上的字,随即笑着点头,放下笔:“多谢师太提醒,师太快休息吧,真是太烦劳您了。”
萧心兰摇摇头,缓步走出去让侍女上茶,等她再回屋内,却看见那女孩儿又已拿起笔,聚精会神的写上了
她静静看着女孩儿柔美的侧脸,沉默了片刻,这一次没再劝什么,只是让侍女端着茶离开,自己坐回蒲团,闭眼继续诵经
那个下午,殷颂端坐在佛像前,用了两个时辰背着写了整本的《金刚经》
用小篆,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下五千多个繁复的字眼
写完时,她握着自己隐隐轻颤的手,看见外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修长身影,却突然茫然的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仿佛她来这里,就真的只是单纯的,为那个为她而死的母亲,写上一本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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