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二个红木托盘,上面整齐叠着一套完整的五章冕服,从素纱中单到白罗大带再到最外面的玄衣
殷颂轻轻摸着玄衣上狰狞威严的五爪盘蟒纹,又看向静静摆在第一个托盘中的冕旒,上面垂着五旒白玉串珠以缫丝彩线串联,极为雍容高贵
按大梁律例,皇帝可着九章冕服、绣十二章纹;太子可着七章冕服,绣七爪金龙;亲王可着五章冕服,绣五爪蟒
都说龙凤呈祥,凤凰是极高贵的象征,但那份高贵代表着身份,而并非权利!只有龙,只有蟒,那才是权势的代名词!
作为当朝唯一的嫡帝姬,入朝那日,她可以着媲美皇后的凤袍入殿觐见;但直到现在,她才有资格着这件看似比凤袍低之一线的蟒袍参与祭祀与朝中大典!
—她是大梁史册上,第一位有资格着蟒袍的帝姬!自此以后,她便是真正与亲王同尊,便是再见到荣王,也无需向他行礼!
殷颂想,看来自己这眼药上的还是很厉害的,皇帝可真是为了挺她不惜打荣王的脸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殿下,御史大夫是什么官职?是御史吗?怎的以前没听说过?”回到室内,玲欢接过圣旨在旁边架子上供起来,好奇问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严格来说,本朝根本没有这个官职。”殷颂轻笑一声:“这个职位是秦朝创立的,位列三公之一,负责督查百官、草拟召书、管理国家重要书册典籍,后来改称为大司空;这个官职是为了制约丞相权力,一般由皇帝心腹担任,素有副相之名,权力极大,前朝中后期,相权坐大,这个位置就渐渐被废除了。”
玲欢似懂非懂:“那您要去御史台做官么?”
“大司空可不在御史台!”殷颂摇头:“御史是谏官,而御史大夫却是可以名正言顺参与朝政决策的,皇帝直接下圣旨,就是怕会被朝臣谏言阻挠,他太急着需要一个帮手了,但又不好太违着百官的意思,便封孤一个有实权但无官位品阶的官职,再封孤为亲王之尊,既可以为孤造势,便于孤入朝做事;又不至于引来满朝非议!”
殷颂自己说着,便笑了:“这样好的主意,可不像孤那位父皇能想得出的,也难为晏千琉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不管怎么说,从今日起,太和殿的大门就永远向她敞开了!
“孤还挺期待的,明日那些朝臣看着孤,吃了苍蝇又吐不出的那种憋屈难看表情!”
……
早朝一般从辰时开始,殷颂第一天以御史大夫身份正式入朝,太早去说不过去,便提前个一盏茶的功夫迈入太和殿
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周围人三三两两聚着小声说话,当看见殿外女子迈过太和殿的门槛时,瞬间一静
殷颂没有穿新送来的蟒袍,而是穿着一身改良版的青底凤纹宫装,不像之前的凤袍那样雍容华贵,样式颇为简单,色彩也清淡,只有衣服上精致的绣工彰显了不凡的身份,倒丝毫没有大家以为的会是第一天来个下马威
她平静的走进来,只打量了一下,便径直往前走,缓步走到左侧文官首列,看着冷肃盯着她的左相与惊疑不定的右相,微微一笑:“沈大人,贾大人,孤是该站这里吧。”
大梁以左为尊,文官首排左位为左相,右位为右相
殷颂那御史大夫的官职,以前都是默认为副相;更有甚者在多国纷争时期,大司空之尊更胜过丞相
大梁虽不设这个官职,皇帝也未封品阶,可堂堂一位亲王之尊的帝姬,于情于理也是必须站在第一排!
左列最前排两个位置,左相为正右相为副,谁该让,不说都知道!
右相脸皮子抽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左相,见他脸色冷淡,却并未出言反驳
他顿时有些急了
本以为左相厌恶女子干政,就算与他不和,也不会给元昭帝姬面子,但现在这情况看来,倒似是不想起冲突,默认似的!
贵为右相,就算被左相压制得彻底,没有实权,也是身份高贵,少有这般尴尬的时候,他也没料到这位帝姬竟这般不给面子,可他着实不敢与这位风头正盛且手段莫测的帝姬起冲突,便忍气吞声道:“是,是微臣糊涂了。”
殷颂浅笑着看着他退后一排,温和道:“今日便算了,只是还望贾大人牢记着莫再犯了,毕竟这可也算是僭越的一种,这罪名可是要……”她直勾勾盯着他,唇角似笑非笑:“……杀头的!”
右相悚然一惊!
等殷颂转过身去,他才醒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吓到了!
殷颂的声音不小,听见的人面色各异,但终归心底都是微寒
可都忘了,这位是三年来让多少官员削官掉脑袋的元昭帝姬,他们到底只是臣子,若真是惹恼了她,以她现在受帝宠的程度,找个由头查他们些罪名,谁能扛得住?!
前阵子刚抄家了两个三品官员!一场赈灾银调包案简直削了荣王一派一层皮!他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竟还敢往上凑!真是日子太安闲不想活了!
殷颂就仿佛没感受到现场氛围的变化,仍是笑眯眯的表情,冲着左相友好道:“相爷,许久未见,以前元昭便仰慕您的才学,而今能同朝为官学得一二,可真是元昭的幸事。”
“哪里,不及殿下好手腕。”左相不冷不淡道
“元昭初入朝堂,经验不足,要学的东西多了。”殷颂一脸谦虚:“相爷素有君子美名,才学出众,连父皇都对您宠信有加,让元昭多向您请教,还望莫要推辞,多指点一二,元昭一定虚心学习。”
说得比唱的都诚恳好听,却还拿皇帝来压他!
百官反对,几句好话就想借他这个幌子,当真打得好算盘!
她那满肚子黑水,哪儿还需要他指点?!
左相神情冷漠,看着她那张真诚美丽的容颜,便仿佛能看见里面的满腹算计城府,只觉烦躁可笑,却不能冷言拒绝,便扯了扯唇角,用相当清冷敷衍的语气:“殿下高赞,臣自当尽力;只是殿下聪慧,臣恐怕没什么好指点的。”
“怎会,相爷宦海沉浮多年,已是老谋深算,元昭还年轻,跟着您学受益匪浅!”殷颂真挚道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后排几人闻言,面色渐渐古怪
老谋深算明明是褒义的意思,帝姬这话里一听,莫名竟觉得……是在骂左相老?!
不仅老,还毒?!
左相薄唇缓缓抿紧,清俊容颜弧度绷紧,冷冷盯着她
殷颂眨了眨眼睛,笑得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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