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颂微微一笑,侧过身,又望向远处流光溢彩的高台,留给他一道曼妙却略带漫不经心的侧影
对于冠绝江南的洛二公子而言,已许多年不曾有人以这般高冷的姿态对他,但对着面前这位尊贵而绝美的姑娘,这一切的雍容都显得理所应当
洛琛笑了笑,向站在一旁的姚洋问过好后,自然的往前走几步,站在她侧后方一步之外的地方,脸上挂着谦恭而矜持的笑意
“这位表演的,是悦荷姑娘,长袖坊的当家花旦,最是擅长水袖舞,身姿轻盈,历来有汉家飞燕的好名声。”
殷颂闻言,挑了挑眉:“掌上舞?”
“不过是传闻,当不得真!”洛琛笑得潇洒:“但也的确有过人之处,她可以在鼓上起舞,舞姿曼妙。”
殷颂清浅一笑:“洛二公子,知道得可真清楚。”
“琛生长在扬州,若是连这些事儿都不知道,岂不惹人笑话!”洛琛言语亲和,隐透着那么一丝自衿与殷勤:“非是琛自傲,若是殿下想听,这台上每个人、和她们背后的家族,琛都可以为殿下说个一清二白来!”
他是个聪明人,无论是试探还是讨好都做得云淡风轻,让人即使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也不会有什么厌恶的心思
殷颂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却摇头失笑
洛琛心头微凛,听她笑问:“你刚才,可是在与晏六公子说话?”
“是啊,我们有些日子不见了,随口聊几句。”洛琛不动声『色』
殷颂似笑非笑斜瞥他一眼,不知为什么,竟让洛琛觉得些微的被看穿的狼狈
“孤在建安,与晏千琉晏大学士有三分交情,下江南前还曾听他提起过你。”殷颂好笑的看着他略微僵硬的神『色』:“虽是知道你与他关系不睦,但孤还是忍不住想说,你们倒颇有几分相像。”
一样的风流潇洒,一样的白切黑
只是洛琛到底年轻些,还显出几分轻狂气盛,身上气质也是世族贵胄精心教养出的温雅清贵;不像那只,好端端的根子出身,也不知怎么就歪出深山老妖的气场来了,装相的时候还好,一旦显『露』出真『性』情,便跟九尾狐狸成了精似的,让寻常人都招架不住!
如果有人夸你像晏千琉,你高不高兴呢?
对于大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来说,这都是受宠若惊的事儿!毕竟能与那位如今才华绝世、位高权重的晏大学士有一二分的相似,那绝对是说不尽的赞美与福气!
但对于曾经深受晏千琉荼毒的洛琛来说,这就仿佛是冲着伤口撒盐—但凡要换个人说这话,洛二公子能让他后悔自己被生出来!
但面前这般眉目如画的美人含笑说出这样的话,纵使再大的气也得压上三分
洛琛微微抿唇,不曾出言反驳,但也清晰流『露』出些微的不情愿,这样的表情,已经足够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表明他的态度
殷颂掩唇而笑,脸颊艳若桃李,是慵懒而轻慢的妩媚:“你不喜他也就罢了,他虽在建安,也不是没有再回来的时候,针对他还好,何苦去招惹他弟弟,瞧着也是个单纯孩子,怕是会被你欺负坏了。”
她这话透着自然而然的亲呢,洛琛只觉得心尖儿『荡』了『荡』,之前那股郁气不翼而飞,竟没怎么细想就把自己原本的计划都推翻了:“殿下说的是,琛怎么也不该欺负一个孩子。”
话音落下,他自己似是有些发愣,忍不住细细打量几下殷颂,微微垂下头,被夜风吹得清醒的脑子里,有三分后怕
这位元昭帝姬,好生厉害!
有倾城貌的美人少,容貌倾国身份尊贵、又有野心城府的女人,不仅少得可怜,也实在可怕!
因为她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不动声『色』间,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的试探她的底细,却不知何时被她看似无意的话题牵着走,显些把自己的老底漏了个干净!
—这对于从来只算计过别人的洛二公子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糟糕体验!
不过到底是能在洛氏站稳脚的人物,他只顿了几秒便调整好了表情,温文一笑:“殿下,流华夜还有大半呢,站着看会累,不妨让人把贵妃榻搬出来,您歇着赏。”
殷颂可有可无的颔首,他便让人把屋里的屏风、贵妃榻并小几都搬出来,又着人端上精致的甜点清茶清酒,待收拾周全后,邀殷颂上榻
他做这些的时候,不急不缓井井有条,能看出是吩咐安排人惯了的,殷颂冷眼瞧着,拢了拢披风,便慵懒半卧在贵妃榻上,又指了指旁边的软垫:“姚知州,洛二公子,都坐吧。”
两人应了声,分别落座贵妃榻的两边,洛琛跪坐下后,自然的端起殷颂面前小几上的小小长颈酒壶,倒入袖珍的小酒杯中:“这是扬州特产的桂花酿,三年前的桂花酿到如今,不浓不淡,正是醇香温润的口感,也不似寻常酒醉人,正适合女儿家饮用,扬州家的小姐都好饮上几口,殿下不妨尝尝?”
要不怎么说他是聪明人,累世门阀家的公子爷,为了琢磨她的意思,半点矜贵架子也不摆,利利索索的端茶倒水伺候着,配上那张带笑的英俊脸蛋,任是谁也说不出个不好来
若是换一位帝姬,怕是此刻都忍不住脸红了,但殷颂这个抱着“搞扬州世家”心思来的却脸皮贼厚,面不红心不跳的享受着人家公子爷的伺候,接过那小酒杯,看着里面清澈透亮的酒『液』,微微晃了晃,眼见着银杯并未变『色』,才凑过去轻抿一口
霍劭平日管她管得严,殷颂在宫中时尚且能时不时小酌几杯,自与他共处的这几月,连点酒味都没闻着过!任是如何撒娇生气都不给尝一口,把他闹翻了,便直接不讲理的压床上整治去……现在他有事儿走了,她就跟被下了嚼头的野马,可算是能得瑟得瑟了!
洛琛没夸张,这酒口感清冽柔美,顺着喉咙滑下去,嘴里都泛着一股清甜自然的香味,殷颂喝得得趣,又给自己斟了两小杯,可算是过了瘾了!
殷颂酒量不小,但唯有一点不好,喝点点酒便会上脸,脑子清醒的,但脸上夏花般的娇艳丽『色』,实在是动人心弦!
洛琛也没想到这位元昭帝姬这么容易上脸,只眨眼功夫便见她双颊染霞的春『色』,那般妩媚风情让他看愣在当场,不受控制的就开始升起绮靡心思
玲欢一个玩针的,最是火眼金睛不过,只瞥一眼洛琛的神『色』,便知这位不经事的小公子哥招架不住了,毕竟她们家殿下也的确不是一般人撑得住的,她轻咳两声,压下身子轻声劝:“殿下,夜里风大,饮酒容易头疼,还是缓着些吧。”
殷颂自觉还是个挺养生的人,过了瘾对酒也就没那么大执着了,“嗯”了一声放下酒杯,正看见对面舞台上又爆出一串串潋滟烟火,好奇问旁边的洛琛:“这怎的又燃上了?”
终归是饮了酒,她的声音也染上了慵懒的散漫,听得洛琛有些微熏,怔怔看着她,一时没答话
夜『色』中灯火朦胧,殷颂也不大看清他的表情,见他没回话,觉得这位洛二公子还是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啊,微微眯眼:“嗯?”
洛琛骤然惊醒般,身子摇晃了一下,尽力抑制住心头的绮念,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禀殿下,这是流华夜规矩,当有近三年的魁首上场时,便可染烟火,以示区别。”
倒是挺有说头的
殷颂懒懒靠回软枕上,远远看见高台旁一艘古雅青舟缓缓驶去,还不待细看,忽听一道清风般柔缓悠长的乐声传来
夜风拂过河面,月『色』笼于水心,四方喧嚣渐消,仿佛连天地都停止了呼吸,都在静静的、陶醉的欣赏着这若天上来的仙乐
比起萧的冷肃、比起鼓的雷霆、比起琵琶的柔婉,那是属于筝的,悠长清美、曼妙回旋的绝代之美
殷颂闭着眼,静静的听完了整首曲子,直到尾音消散在天地间,周围才仿佛回神般,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掌声与叫好声
高台上一直是空的,直到此刻,当众人目光灼灼盯着那艘小船,那船头的纱帘被掀开,走出一道着月白广袖的修长身影,玉冠在月『色』下生辉,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遥遥的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感受到那种清雅和煦、若山水闲适的的悠然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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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解释一下,洛二公子只是个小支线,这位,才是真正副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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