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有雷声在张冀心中炸响,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霍劭,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愿先开口落了下成
万福商会是怎么个特殊法,他当然知道,但他却不知,霍劭是真的那个意思,还是只是个巧合?!
霍劭勾了勾唇,露出个凉淡的笑,慢条斯理道:“万福商会建立不过十几年功夫,到底短了些,若是有什么不好裁断之事,云阳馆作为前辈,倒是可以给些建议。”
前辈,什么前辈,两人心知肚明
张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竟有恍然大悟之感
怪不得呢,云阳馆能屹立在暗处高高在上那么多年!有官方背景的支持,那就都说得通了!
他想了想,试探:“敢问魏当家,您是从哪里来?莫不是北域?”
霍劭不置可否,却轻笑一声:“北域不过蛮荒之地,建立体统也不过二十多年,哪儿能有云阳馆发展的机会?!”
张冀立时明白了
如此雄厚的底气,加之云阳馆那颇为悠久的历史与眼前人说话的语气,云阳馆的主子,除了东域长广王,再不做他想!
“原来如此。”张冀长吁了口气,拱了拱手,颇为恭敬:“失敬失敬,倒是小弟看走眼了,之前有所怠慢之处,还望魏当家恕罪。”
霍劭摆摆手:“张当家客气,都是为人办事儿的,谈不上谁高谁低!”
说是这样说,但长广王的疆域于四大诸侯王中仅次于北域定远王,虽不及临江王偏安一隅的富庶,但兵强马壮胜之甚多!手上有兵底气也足,名号上大家同尊,但真说起来,倒是要比临江王高了一头!
况且万福商会建立不久,现在不过是临江王手下赚钱的买卖之一,顶多是受些重视;但云阳馆经营少说得几十年,比起单纯钱财物资,更有权与势,绝对堪称长广王手上的一把尖刀,双方的地位那是不可能相提并论的!
张冀暗暗打量霍劭,眼见他从始至终的从容冷淡的做派,隐透一种贵气风骨,隐隐猜测他可能是长广王信赖的宗室小辈,身份高贵,现在不过是掌管云阳馆做做磨砺,而不是他这样全然的奴才!
这样的人是断断得罪不得的,张冀神色愈发谨慎,还不待他说什么,霍劭却已经先发制人:“既然已说到这儿,那我便干脆直言了,此来合作之事不过是个由头,更重要的是代表我主的意思与贵商会的主子交流一二,还望张当家能尽快上报,为两家之交拉头牵线。”
“这……”张冀有点犹豫,这样的露头的机会他自然心动,但平白无故他去上报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恐还被斥责回来,便又道:“这是自然!只是事关重大,还请魏当家再多透露几句,我也好对上面交代。”
霍劭微微眯眼,神色略带冷意:“这话的意思……可是张当家的不信魏某?”
张冀忙摆手:“魏当家的误会了,张某绝没有这个意思!”
“两域之事,何其机密!怎能随意言说出口。”霍劭毫不客气,无视张冀僵硬的笑脸,淡声道:“张当家便如实往上报吧,若是贵主子愿意见魏某,那便皆大欢喜;若是不愿,那便当魏某今日没来过吧。时候不早了,魏某便先行告辞了。”
张冀瞠目结舌,他混迹商场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一言不合就撂挑子的生意人,说好的你来我往搓磨嘴皮子呢!这不得大家先试探一下底线啊?!你两句话都说完就要走了?!这么任性真的可以么?!
张冀又想到这位真身可能是哪家的贵公子,虽然做了行商的事儿,但也根本不玩寻常商人的那一套,顿时抓瞎了,忙起身拦道:“哎呀魏当家魏当家,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走了呢。”
霍劭似笑非笑道:“我已经说到这一步,相当有诚意了,但张当家的不地道啊,现在还在跟魏某绕圈子,既然如此,魏某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今日还是要多谢张当家款待,有劳张当家忙这一场。”
张冀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情急之下就想抓住他的衣袖,但骤然一股巨力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惊恐侧头正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何时那一直守在门边的侍卫都冲过来,冷脸挡在霍劭面前,手按在腰侧剑柄上,透着让人胆寒的锋冷肃杀之气
“夜一。”霍劭淡淡道:“不得无礼。”
制住张冀的男人应了一声,这才放开张冀,他肩膀痛的要命,尚停留在被林风眼中杀意震慑的恐惧中,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再说一个字,只能眼铮铮看着霍劭扬长而去
突然,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出一串脚步声,伴随着缨络配饰碰撞的的脆响,只见原本靠墙的花鸟屏风后竟生生走出来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那是个一身华服的女子,面纱半遮,露出弧度美好的额头与娇美的眉眼
“废物!”
张冀骤然回神,看着那女子,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女子径自绕过他,在之前霍劭坐的位置坐下,看着孤零零立在一旁的小酒杯,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伸手过去拿起来,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张冀膝行过去,诉苦道:“小姐,奴才实在没料到这些云阳馆的人这般高傲自负、目中无人,奴才只是想再套些话出来……”
女子骤然将酒杯冲他砸去,张冀下意识想躲,却仍然被砸到额角开了道口子,血瞬间就流了下来,残余的酒液洒了他一头,他眼底划过怨怼之色,却碍于女子身份,什么都不敢表露,忙一个劲儿的磕头:“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啊!”
“所以说你是蠢货!他们主动而来,你却反而把人气跑了,等再将人找回来,咱们便落入了下风!两域大事,因你耽搁,你吃罪得起么?!”
张冀一僵,愈发恐慌,涕泗横流道:“小姐,小的知罪,小人只是想为主子多套点话出来,小人忠心耿耿啊小姐……”
这样说着,他心底却愈恨,王爷让郡主过来旁听,必要时候便露面调节一下局面,她却一直躲在后面,等人走了才出来说这些马后炮,若是真出了差错,她贵为郡主自是安然无恙,可他却免不得被推出去任打任杀!
殷婉苏冷哼一声,慢悠悠道:“不过也算你好运,我既然来了,就顺势救你一命,待我禀明父王之后,你去把他请回来,我会亲自与他谈。”
张冀虽然不懂她为什么之前人在时不出来、多此一举的再约,但只要能将他摘出去便是好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忙应道:“多谢郡主!多谢郡主!郡主放心,小的一定把他约出来。”
殷婉苏勉强满意,染着水仙汁丹蔻的长指甲点了点桌案,想起那人孤傲冷淡的态度与高大挺拔的身影,神色间划过一丝兴奋
她见多了阿谀奉承的人,也见多了世族贵胄家的公子哥,可不知怎的,那貌不惊人的男人却硬是吸引住了她的注意,让她原本想走出来的步伐又停在哪儿,最后直到他离开都不曾露面
那样清傲的男人,连张冀的虚与委蛇都看不惯,更遑论是她这样的隐在暗处偷听偷看,任是如何解释恐怕都会让他冷了脸,莫名的,殷婉苏就是不愿意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便止了步,想着过些日子大大方方与他见面
这样想着,殷婉苏愈发期待,看眼前张冀也愈发不顺眼,但到底懒得与他计较:“罢罢,你便派人盯着他们吧,等收到消息便去下帖子,妥善些做事儿,若是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那万福商会也可以换个当家人了。”
张冀一头冷汗,连声应是
……
霍劭昭昭顶着云阳馆当家人的身份来,住客栈不方便,便干脆买下了郊外湖边清净处的大宅子,马车足行了两刻钟,才到了地方
霍劭径直冲着主屋去,殷颂今儿回来得早,出去浪了大半天,刚沐浴完,懒洋洋的半倚着锦榻看书,霍劭一看见她,唇角便挂上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缓步坐到榻边,俯身吻了吻她的鬓角,整个人便如同回巢的凶兽,透着一种慵懒的随意感
殷颂见他回来,也不客气,直接倚到他怀里,把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边翻一页书,边漫不经心问:“谈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