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是东域大族,几代高官勋贵,尤其是在临江王他爹那个朝代,江衡可谓是真正的权倾一时,他也是因为娶了江氏,倚靠江衡的威望,才能坐稳王位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对于如今的临江王来说,曾经的助力,已经渐渐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江氏势大,临江王忌惮许久,只是世子到底也出身江氏,他左右为难,只能一点点暗地里打压江氏,却也不好大刀阔斧的安个罪名直接除了!
世子被刺,江氏再没有一位王子,威胁便大大减弱,临江王正是对世子愧疚思念的时候,怜屋及乌,已经打算过些日子便为江氏封赏抬爵,为他们抬抬面子,保他们荣华富贵,却不想,根本不需要他为人家打算,人家自己的算盘打得好得很!
世子母族算什么,人家想要的,是做临江王的母族!
临江王手都在颤抖,心头恨极,他冷冷的看向跪着的男人,男人恭敬垂首,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请王爷放心,这信只过了督军与王爷之手,再无第二个人知道!督军还让我转达为王爷一句话,东域之事,自该都由王爷处理,督军不愿越俎代庖,伤了与王爷的情分!”
临江王面『色』稍霁:“本王知道了,你回去,代本王谢过你家督军,待过些日子杂事处理完了,本王便作东,好好款待督军!”
“是!”
等人下去了,常远才上前几步,略带试探的小心:“王爷?”
“常远啊常远!都是你的好主意!怕动了江氏伤及世子名誉,却不知人家比本王狠心多了!”临江王一声冷笑,目光阴狠:“好一个世子,好一个江氏!若不是世子出了意外,若不是督军不愿掺合进东域宫变了,指不定这临江王府便已经换了个主人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常远慌忙跪下,额头冒下大颗大颗的冷汗
矮个子里挑高的,在临江王那群不成器的儿子中,好歹有嫡出身份的世子算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他一直是尽力维护世子的地位,也曾劝过临江王不动江氏,却没想到,江氏竟胆大包天敢谋算宫变!
临江王惯来多疑,此刻怕是已经待他有所怀疑了!
“王爷……”常远慌忙想解释,却不知说什么,临江王却已经不耐了,他摆摆手:“罢了,你先下去吧,今日你也忙得厉害,便在府中歇一歇吧。”
常远心一沉,明知这是冷藏却无可奈何,只能应了一声,神『色』灰败的退了出去
临江王冰冷着脸『色』,沉『吟』片刻,压着怒火:“把大公子叫—咳!咳!”也不知是呛了口气还是怎么着,一句话未说完便咳了起来,还咳得厉害,本听命的太监总管忙递上来张帕子:“王爷王爷,慢点,慢点。”
临江王捂着帕子咳了一会儿,把帕子扔回他身上,太监总管正要收起来,却忽的看见上面一方刺目的鲜红,顿时瞪大眼睛,颤着声音:“王……王爷。”
临江王不耐的看来,也看见帕子上的血『色』,面『色』一变,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一时又觉胸口憋闷,嗓子痒的厉害,但他却是不敢再咳了
“太医!快宣太医来!”临江王大吼道,太监总管仓皇应了,一时殿外『乱』成一团
等太医过来,细细诊过脉,却发现并无大碍,大概是近来心情烦郁,一时急火攻心才吐了血,吐完倒是畅快了!临江王自己觉着也没有哪里不适,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又想起来之前未竟之事:“大公子呢?”
太监总管苦着脸上前来:“王爷,大公子府上的来报,大公子今儿在北镇兵营巡视的时候晕了过去,是被抬回府上的,请了太医过去,说是中了毒,刚喂过『药』,到现在都没醒!”
“什么?!”临江王紧皱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就中了毒!可有生命之忧?!”
“王爷宽心,太医说那毒似不是口入的,大公子又沾的不多,倒没有『性』命之忧,至多明日便能醒来,之后好好休养便是。”太监总管道
临江王这才松口气,又冷笑一声:“我王府大公子都有人敢下毒!去查,看谁如此胆大包天!只当本王是死的么!”
太监总管正要应声,临江王又莫名补了一句:“尤其是江氏!”
太监总管心头一个咯噔,顺声应了
……
殷昊觉得自己忽然头晕脑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落实感
他想,江氏可真不是一般的没脑子,竟然敢在世子都没了之后还给他下毒,是生怕临江王没有个理由处理她么?!
不过想想也是,只凭她把自己叫过去说得那些话,便能看出她已经是半疯了!半疯的人,当然只图自己痛快,不顾那么多了!
他意识停留在周围侍从的惊呼,等昏昏沉沉再醒过来,眼前都是花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听见有谁叫太医的声音,微微侧过头,便听见一道担忧的声音:“儿啊,你可醒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正对上临江王温和的目光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一个画面
那是在自己小时候,在自己还在王府的时候,他隐约记得,那天他背下一篇论章,眼前这个男人,把他抱起来大笑,旁边娘温柔的笑着,说慢一点别摔着
他与娘被算计的时候,他其实还很小,都不懂是有人在害他,还真以为是意外碰到了山贼,娘颤抖着抱着他,两人一起窝在一间草屋的柴垛后面,娘的泪水滴进他颈窝里,那么冷,冷到刺骨
后来娘为了让他跑,自己站在原地拖住山贼,他听见她嘶声裂肺的哭叫,忍不住回头,看见那些人挂着『淫』邪的笑去撕扯她的衣服,她狠狠撞上掉在一旁的大刀上,那刀几乎划开她半个胸膛,血喷涌出来,把他的整个视野都染成绝望的血『色』
那之后的无数年,每个夜晚,他梦里一遍遍重复这个画面,然后满头大汗的惊惶醒来,在黑暗的冷风中渐渐清醒,独坐至天明
小时候,他会哭,哭为什么爹没在身边保护他们,为什么爹还没来找他,为什么爹还不为娘报仇
可后来他终于明白了,是那个男人,冷眼放任他们到如此境地,他用他们娘俩的命做把柄,为了他的权势、他的野心
他身边有那么多美人,又会有那么多子女,又怎会在意一个唾手可得妃妾与庶子?!
但他们呢?!
娘死无全尸,他辗转流离如丧家之犬,那便是,活该么?!
殷昊忽然笑起来,笑得温和又平静,灯火透过纱宣暖了他清俊的容颜,干涩的嗓音沙哑,他道:“父王,您怎来了,儿子没事儿,您别担心!”
“哪里没事,你足昏了两天。”正巧这时太医过来,临江王横眉冷对:“快过来给大公子诊脉,若是大公子有什么不好,本王摘了你的脑袋!”
“是是。”太医膝行而来,为殷昊诊过脉后,才松了口气:“禀王爷,大公子身上的毒已退了大半,只需再吃半个月的『药』剂调理,便可无恙。”
临江王神『色』缓和:“下去熬『药』吧。”
殷昊被侍从搀着坐起来,半倚着软枕,脸『色』苍白唇瓣干涩,他就着侍从的手喝一口水,润了润喉咙,道:“父王,哪有让爹担忧照顾儿子的道理,儿子既然醒了,您也快回去歇息吧。”
“父子之间,说这些生分的做什么!”临江王摆摆手,周围的侍从们都退出去,太监总管关上门守在门外,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临江王看着殷昊虚弱的模样,心下难受,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儿啊!你可要快些好起来,都是父王疏忽了,让那毒『妇』抓着机会加害与你!害我儿遭这样的罪!”
殷昊一震,脸上流『露』出了然与暗淡之『色』,转瞬即化为平静,缓缓垂眸,轻声道:“王妃悲痛之下,做事有些出格,也能理解。家和万事兴,儿子既然没事儿了,父王便息怒,也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儿子即使到这时候还想着自己,临江王愈发感动,紧了紧手:“你识大体,一直忍让,他们却只会得寸进尺!本王看在他们早年的功劳上,不忍苛责,但现在,却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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