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幸好,霍劭还幸存着那么点理智,缓缓侧身,倒也不再纠缠
匈奴使团都松了口气
大梁官员们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能放了下去,彼此对视一眼,震惊又兴奋
震惊于定远王的胆大妄为,更兴奋于定远王竟为朝廷出头
北境俨然已是个庞然大物,定远王此番举动,虽不是如临江王那样干脆的向朝廷臣服,但他还已大梁子民自居、且在面对匈奴时寸步不让,这就足以让一直惶惶那一日对方便兵临城下的官员们高兴了!
这些日子,朝廷对于匈奴一直处于下风,惯得对方愈发有恃无恐,但定远王这般态度摆出来,匈奴提出来的条件,就必须得再好好琢磨思量一番了!
耶律兰提神『色』阴郁
直面霍劭,他却败得一塌糊涂!
这并不单纯是口才之类的,更深层也更根本的原因,也不过是权势使然
他是一国王子、甚至是未来的汗王,身份尊贵却也至多如此,匈奴尊重他的意思,却不会完完全全听令于他,但霍劭虽只是一方诸侯,却对北境有着绝对的统御力
他说战,北境便战,令行禁止,无一丝犹疑!
这是足以令天下男人都羡慕而眼馋的权势!
耶律兰提咬着牙,眼底划过不甘,但对上临江王笑『吟』『吟』的目光,到底不敢再肆意挑衅,便是连求娶元昭帝姬之事,一时也不敢再提
他不提,其他人自然也闭口不谈,只是心里难免感叹,元昭帝姬命就是好啊,本是远嫁的命数,正碰上定远王出头,竟生生被扭转过来了!
霍劭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由着殷朗在那里长袖善舞,状似好脾气的一点点压着匈奴的价码
他能感觉周围或明或暗看来的视线,敬佩、狐疑、忌惮……他一概置之不理,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真是对匈奴不待见到了极点
晏千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舔』了一下后牙,心底狐疑之感愈盛
真的只是巧合么……
……
殷颂是晚间才知道,今日这场虎头蛇尾的朝会详情的
她这才恍然,为什么皇帝特意令她休朝几日,和着是琢磨着论斤把她给卖了,生怕她在哪儿耽误事儿啊!
这六王子算盘打得可真好,只可惜,看来算得不够准,装『逼』不成反被x,整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被霍劭反打的那一段话早早便传出来闹得满城风雨,堪称是史上最嚣张的宣言了!
殷颂只要想象一下,那醋精在朝上亲耳听见那些话,还得压抑着怒气装作与她毫无关系、骂人都得转着弯的来,就觉得好笑!
“殿下。”玲欢听到这消息,正急得要死,见她悠闲的模样,欲哭无泪:“您怎么还有心思笑啊,那匈奴使团也欺人太甚了!”
“旁的不论,其实还挺有脑子的,只可惜棋差一招。”殷颂『摸』了『摸』下巴,更笑道:“孤都不急,你急什么,况且有的是人比孤还见不得孤嫁给别人,有他在,若是那六王子真能娶到孤,孤还算他厉害呢!”
玲欢想了想那一位,见自家殿下多看两眼旁的男人都会变脸,若有人想娶殿下……感觉会凉得很惨!
玲欢平日里不大乐意见殿下有这么一位不好掌握的情人,可现在倒是庆幸了,毕竟按那位的权势,谁也别想『操』纵殿下的姻缘
玲欢这才安下心,笑道:“是奴婢想差了,今日王爷为了您,都能直接把那匈奴使团怼进地里去,哪儿舍得您受半点委屈。”
殷颂眼神温柔,过了一会儿,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待孤再好,人还是要自力更生的。”她道:“一会儿便该有人来了,你帮孤把人迎进来。”
夜幕降临,帝姬府上挂上了宫灯,光火绰约,玲欢引着两人,踏着如水的月『色』而来
“殿下。”
程启明与晏千琉向她见礼,殷颂示意了一下对面:“坐吧。”
晏千琉顺势坐下,程启明却不动,反而径自跪下:“殿下,是臣无能。”
殷颂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才笑道:“你这话说出去,多少人要汗颜,白衣出身,入仕不过四年便坐上从四品的京兆尹位上,你若还是无能,那什么才叫有能啊?!”
“今日这事儿,连左相都没什么好法子,你有什么好愧疚的。”殷颂温声道:“孤当初本就是把你当暗桩养,在你坐上高位之前,最好与孤半点牵扯没有,今儿是事出有因,你一片忠心,孤都明白,但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藏得越深、撇得越干净,越与孤有利,明日开始,你便好好经营,一如从前,莫要再出头了。”
程启明心头酸涩难言
终究是他还太弱小,连为她说话,都怕被人当成把柄,反捅她一刀
“是。”
“快起来吧,今儿孤可不是说这个的。”她又看向晏千琉,笑『吟』『吟』道:“听说咱们舌战群雄的晏大学士,今儿被人反将一击啊。”
晏千琉眨了眨眼,倒也不恼,只感叹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那位匈奴六王子胡搅蛮缠的架势,臣也是叹为观止,自认弗如远甚。”
殷颂莞尔
晏千琉惯来翩翩贵公子作风,骂人不带脏字,说话半含半『露』,喜欢笑眯眯的把人绕进坑里去,这次被不按套路来的耶律兰提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就让自己十几年费心经营的好名声付诸流水,怨念那叫一个深啊!
殷颂赞道:“能让满朝文武都『乱』了手脚,倒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晏千琉不置可否:“定远王今日气势压人,但若真说到理上,两国和亲是说不过去的理,臣瞧着,还是该再找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让陛下无论如何,不舍得将您远嫁。”
“这孤已经想到了。”殷颂轻笑道:“本是为长广王准备的,但既然出了这种事儿,那一箭双雕也不错。”
“从明日开始,你们低调行事,皇帝那里,孤去说。”殷颂漫漫一笑:“舒贵妃这么急着把孤嫁出去,那孤也得投桃报李,安乐帝姬年轻貌美,想必匈奴也是乐意娶的。”
……
宁国公府,灯火通明
“逆子!跪下!”
宁国公怒气冲冲迈进主厅,拂袖便是一声冷喝
卫越一声不吭,直愣愣的跪下
宁国公夫人萧氏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父子俩好好说不行么!”
“你问问他!他干了什么好事!”宁国公指着卫越,怒气冲冠:“今日,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与匈奴使团作对!你当你还是十几岁年少轻狂的孩子么?!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还记得你背后的宁国公府?!”
萧氏闻言,震惊的看向卫越,见他垂着头跪得板正,又有些心疼,攥紧了帕子:“好端端的,你说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快别惹你爹生气了。”
卫越摇了摇头
“没有难言之隐,母亲。”卫越抬起头,目光清朗而执拗:“父亲,儿子便是看不惯匈奴的仗势欺人,看不得元昭帝姬被『逼』远嫁。”
宁国公气极反笑:“荒谬!你多大年纪了,竟还会意气用事!和亲是为两国交好、是福泽无数百姓的正义之事!便是高宗盛世之时,为免异族作『乱』生灵涂炭,亦会让帝姬和亲,如今我大梁国力衰微,和亲更是意义非凡,这岂是你几句不想便能改变的?!”
“儿子并不是阻止和亲,儿子只是不愿在匈奴并未真心求和的时候与之和亲,儿子只是不愿,这位和亲的帝姬是元昭帝姬。”卫越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那点点哀致的意味让宁国公心上一颤,只听他轻声道:“父亲,您明明清楚,让元昭帝姬和亲,是磨灭她的才华,是整个大梁的损失!”
宁国公暗暗吸了口气,镇静道:“元昭帝姬虽好,也只是一位帝姬,大梁人才济济……”
“不一样的,父亲,那是不一样的。”卫越苦笑一声,轻声道:“再多的贤臣,若没有一位圣君的引领,也不过是枉然!”
“放肆!”宁国公勃然大怒,想都没想,上去便是一个巴掌
萧氏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说不出话,可看见儿子的脸被打到一边,还是下意识扑过去拉住宁国公,哭道:“老爷,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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