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颂看了春风得意的耶律兰提一会儿,冷淡的移开眼
耶律兰提看着手下人把那狼尸剥皮分骨,夹杂着白『色』的灰『色』皮『毛』幽冷暗哑,带着血腥味的野『性』
他慢条斯理用手『摸』了一把,是微微刺痛的触感
他侧过眼,看着对面那道与朝臣言笑晏晏的倩影,微微勾唇
曼妙的侍女端着烤肉行走在席位之间,殷颂送走两位敬酒的大臣,端坐在座位上,看着侍女恭敬弯腰将托盘放在自己桌案上
肉香伴随着果木烧烤的那一段隐隐甜香窜入鼻尖,殷颂执起筷子,在戳到肉的时候微愣,她微微皱着眉,竟又刻意用了些力气,才把肉丝分开
殷颂:“……”
就算是野物,肉这么柴也很是过分了!
殷颂想起自己刚才若有若无嗅到的那一点膻味,脸『色』微微发黑,她转过头,目光炯炯看着旁边已经开吃的殷朗
他盘子里的肉比她的大上不少,看肉质并不粗糙
殷朗奇怪的回看她,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烤肉,只觉得喉咙里刚咽下的那一块肉都烧了起来,他艰难道:“你别告诉我,你闻着这烤肉有毒?”
殷颂扁扁嘴,不搭理他,又偷偷『摸』『摸』去瞧左手边的左相
左相:“……”
很好,这丫的也是正常的肉
殷颂一股子郁气憋在心里,冷冷盯着对面端着酒杯自酌自饮的耶律兰提
敢烤狼肉给她吃,这家伙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耶律兰提不知何时也看着她,对上她冷漠的眼神,微微一笑,晃了晃酒杯,他身后垂首跪坐的匈奴侍女,捧着已经清理好的狼皮直直冲她走来,恭敬道:“这是我们六王子送给元昭帝姬的礼物,请帝姬务必要收下。”
在草原上,男人会把自己打到的凶猛野兽的皮『毛』剥下,送给心爱的姑娘,以证明自己的勇猛与爱慕
众人看着这狼皮,不禁感慨这六王子真是情深意重,即使皇帝已经明言拒绝,也不愿放弃
“殿下,两国谈和,这是本王子代匈奴送与殿下与大梁的礼物,请殿下万万不要嫌弃。”耶律兰提站起来,目光灼灼看着她,眼底尽是戏谑与兴味
殷朗皱眉,刚要说话,殷颂忽然一笑,慢悠悠的开口:“六王子这礼,孤倒是想收呢,只是这是六王子在我大梁领土上打下的猎物,如何能代表匈奴的善意,孤想着,即使是六王子送一株匈奴草原上的草,孤都更甘愿收下。”
耶律兰提微僵,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击
殷颂指了指那『毛』皮:“这皮六王子还是自己留着吧,就当是我大梁送给六王子的薄礼。”
她又指着自己桌上的烤肉,轻轻笑道:“也不知是谁那样粗心,竟把六王子打下的狼肉烤了端上来了,这狼肉腥燥味酸,并不适宜人食用,六王子桌上若是也端上了,可一定要倒了才好,否则吃出『毛』病可就不好了。”说完,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命侍女把这盘子狼肉倒掉
耶律兰提看的唇角抽了又抽,却说不出一个字指责
耶律芙看着殷颂行云流水般的反击,看着她雍容平静的坐下,从始至终,唇角温和的笑意都没变过
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她下意识侧头,去看霍劭
在这个几乎没有人会特意注意他的时候,他定定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终于坦然流『露』出温柔与爱意
爱意啊!
耶律芙心口发凉,又觉万分的荒唐与可笑
他们果真勾搭在了一起,背着所有人的耳目!
亏她还以为他如何深沉刻板、如何不解风情,他竟然早悄无声息与自己侄女鬼混在了一起
耶律芙一寸寸打量殷颂的言行举止,这一次看见的再不是从容与风度,而只是刺目
她冷眼看着那些用敬重眼神注视着殷颂的人们,冷笑着想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大梁芳名远扬高高在上的元昭帝姬,也不过是一个与叔父『乱』伦、用美貌与身体拉拢权势的无耻贱人!
华装美容之下,也不过是一个为了利益而放弃廉耻的小人!
她的手死死攥住桌角,几乎想要就这么站起来,直接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耶律兰提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皱眉看过来,在她有所动作之前按住她,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耶律芙眼眶一红,咬牙切齿道:“我要那个贱人身败名裂!”
“胡闹!”耶律兰提冷叱道,看着耶律芙怨毒的眼神,心下一阵烦躁
他是想要她恨殷颂,但是想将这种恨意化为她往上爬的动力,毕竟女人的嫉妒向来是一种很可怕的武器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这样不成器,到这个时候了,还只想着一时意气!
她就没有想过,她图爽快说出来,不说旁人信不信,不说大梁与匈奴关系破裂,就只是定远王恼羞成怒追杀他们,他们就根本走不出建安城!
当真是半点城府没有!
“王兄—”耶律芙哀求着,耶律兰提半点不为所动,冷冷命令侍女道:“把她带回房间看管好,没本王子的命令,绝不许她出门半步。”
耶律芙尊贵,但耶律兰提才是掌权者,侍女们迟疑了一下,搀扶上耶律芙的手臂:“公主,请吧。”
耶律芙死死咬着牙,怨毒的盯着殷颂,被侍女颇为强硬的带离了席位
这一番『骚』动不大,但一直盯着的有心人也能看见
殷朗看着慢条斯理饮茶的殷颂,低声道:“那位八公主瞧着对你恶意颇浓,恐怕是看出来你与他的关系了。”
“这个六王子一门心思琢磨了他几十年,能看出什么,孤也不觉得奇怪。”殷颂淡淡的笑:“能用自己的妹妹当武器伤人,倒也是够铁石心肠的。”
殷朗『摸』一『摸』下巴,似真似假征询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家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干这种事儿绝不含糊
殷颂拒绝:“算了吧,你就好好给孤守好南域,旁的都不用你掺合。”
就在两人说话时,旁边却传来一声小小惊呼,两人看去,见一个侍女惶恐的跪在左相脚边:“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大人恕罪。”
左相皱着眉头,他袖摆处是一片渐渐溢散开的水痕,显然是刚才侍女奉茶时不慎洒上的
正是宴席酣时,闹大了并不好看,左相冷着脸站起身,显然是换衣服去了
那侍女微微松了口气,但脸上仍有惶恐之『色』,忙收拾了桌上的狼藉,垂着腰躬身退出去,约莫是找管事的认错去了
殷颂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哪里有些变扭,想了想,她吩咐玲欢派人跟着左相与这侍女
没办法,沉『迷』宫斗政斗这么多年,她现在看什么都阴谋论了
她随口一句吩咐,其实也没真觉得会发生什么,直到她注意到对面有人凑到耶律兰提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一群废物,连公主都看不住!”耶律兰提眉峰一紧,低声命令:立刻调人去找,切不可让人察觉。”
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竟然还敢私自逃跑
正是局势波澜的时候,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别人当筏子!
耶律兰提满心烦躁,但脸上却还挂着笑,看不出异样的与来敬酒的官员们谈笑
这时,玲欢也凑过来耳语道:“殿下,那侍女有问题,咱们的人看见她与另一个粗使丫头在一处假山说话,那人还给了她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里面应该是金银之物。”
殷颂一下子就想到左相:“左相呢?”
“还在厢房里更衣。”
殷颂沉『吟』片刻,也站起身:“带路,孤要去瞧瞧。”
殷朗问:“你做什么去?”
“有点事儿。”殷颂道:“若是陛下问起孤,就说孤醉酒,出去散散酒气。”
她顺势看一眼霍劭,转身走了,霍劭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沉
殷颂来到左相更衣的院落,树林阴翳,是个挺偏僻的地方
暗卫现身,跪在她面前道:“两刻前有侍从出来,似乎去拿什么东西,一直没回来,后来又去了一个去催促的侍从,至今未归,里面的人一直没有动静。”
男子更衣不比女子繁复,两刻钟也足够了
殷颂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直接上前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