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夫人萧氏听说卫越回来,还没来得及叫他来自己这里,人就被宁国公叫走了
她心知这父子俩都是极为执拗的人,硬碰硬的来,不定会起什么冲突,心下担忧,当下忙往书房这里赶来
刚进院子里,她就听见一道道让人『毛』骨悚然的锋利破风声
她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突然听见里面一声低低的闷哼声,那其中极力想压抑却忍不住的痛苦几乎让人感同身受,萧氏瞬间脸『色』大变,都顾不得贵『妇』人的仪态,快步迈上台阶,有侍从挡在门前想拦住她:“夫人,公爷说了不准人进……”
“我管他说什么!”萧氏厉喝道:“我是当家主母,有什么不能进的,我现在就非要进去,倒要看看谁敢拦我?!”边说着,脚下不停,直直就往里面冲
侍从无奈,又不能真的对主母怎么样,只得退开,眼看着萧氏气势汹汹推开门
萧氏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儿,连安神的香料都遮不住的腥甜味,她再往里走,看见卫越背对着她跪在地上,宁国公甩着鞭子往他背上招呼,那背上鞭痕交错、血肉模糊,鞭打时鲜血四溅开来,触目惊心
萧氏倒吸一口凉气,一时几乎要昏过去,眼看着又一鞭要下来,她惊叫着扑过去:“我儿!我儿啊!”
宁国公没想到萧氏突然进来,这鞭子凶狠,打在会武的儿子身上还好,若是打到了萧氏,那会要了她半条命,他又惊又怒,手下慌忙一甩,让鞭子抽在地上,暴出一声裂响,等看见萧氏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转而怒意爆发:“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谁都不许进么!你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是不是?!”
萧氏惯来温柔体贴、若是平日他如此震怒,定然会好生安抚,可现在,儿子被鞭打而引发的怒火充斥在她心里,她看着儿子背上的伤痕,心如刀绞,猛的站起来,指着宁国公的鼻子怒吼道:“你打我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来?!难道任由你把我儿子打死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个死老东西,心狠手辣的竟然这样伤你儿子!你还有没有心啊!”
宁国公没想到萧氏这样暴烈脾气,一时被骂得瞠目结舌,他指着她,吹胡子瞪眼,气的说不出来话
跪在地上的卫越听见母亲的声音,唇角『露』出苦笑,他尽力想挺直腰,平稳住声线,带笑道:“娘,这不过是皮外伤,儿子没事儿,您别着急啊。”
萧氏一听卫越说话,又看见随他动作愈发血涌的后背,眼眶一下就红了,心疼的跪下去,小心的搂住他,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儿,你快别动了,你这模样,让娘如何看得啊!老天啊,怎就让你有这样狠心的父亲,竟将自己亲儿子打的半死不活……”
卫越听的额角冒黑线,又隐隐有些好笑,忙安慰母亲
一旁站着的宁国公那脸『色』就别提了
这浑小子胆大妄为,他教训几鞭子怎么了?!打小习武的底子,平日里身强体健难道是说着玩的?!他亲儿子,他下手还能没有分寸,看着鲜血淋漓,其实根本没有伤根骨,回去躺床上将养些日子,照样活蹦『乱』跳!
他恨铁不成钢指着萧氏:“就是你惯的他,愈发肆意妄为!慈母多败儿!”
萧氏一瞪眼,恶狠狠看着他:“我的儿子,我就是惯着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宁国公被生生噎住,额角青筋跳了跳,到底没说第二遍,狠狠一拂袖,背过身去,懒得看这糟心媳『妇』
难得看见自己爹吃瘪,虽然疼的不行,但卫越还是忍不住想笑,这一笑牵动伤口,疼的他就变成了呲牙咧嘴
萧氏为他拭了拭汗水,抹一把眼泪,就要扶着他起来:“走吧儿,娘给你叫大夫去。”
“走什么走!话都没说清楚就想走!”宁国公皱着眉又转过身来,在萧氏又要炸『毛』之前指着卫越,冷笑道:“你可知道你的好儿子说了什么?!”
萧氏道:“不就是不想娶安乐帝姬么!!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想要安乐那样的儿媳『妇』,这样心思狠毒又张扬跋扈女人,我卫家可消受不起!你硬叫你儿子娶那样的妻子,不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若只是不娶安乐帝姬、我也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宁国公冷冷道:“你儿子心可高的很,看不上安乐帝姬,只想尚元昭帝姬!还『舔』着脸来我这儿求我成全呢!”
萧氏一噎
她虽是个『妇』道人家,不掺合政事,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元昭帝姬是安王的敌人,也就是她们宁国公府的敌人
她不禁去看卫越,卫越笑的愧疚又坦诚:“娘,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他脸『色』苍白,脸上尽是冷汗,可一笑起来,仍似火骄阳,干净清洌又神采飞扬
萧氏看着他,觉得心中酸涩的不行
她的儿子,她乖巧懂事的好儿子,这么多年,也不过就这一次任『性』
“喜欢便喜欢吧。”她突然道:“元昭帝姬天姿国『色』,无论是『性』情还是能力都是拔尖的,这样的绝世人物,我儿便是动心了,也不足为奇。”
宁国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啼笑皆非:“怎么,你还觉得他做的对了?!”
萧氏道:“对不对的,他都已经喜欢上了,那还能怎样!谁没有过少年慕艾的时候,他敢做敢当,又从没惹出过麻烦,你还要怎样?!管天管地,连儿子喜欢什么都要管么?!”
“你这是混淆是非。”宁国公气极反笑:“你当政敌一说只是说着玩玩的么?!你这傻儿子喜欢上人家,就成了人家手中鱼肉,任其『揉』捏还甘之如饴,更别提还想把人娶回家来,就不怕她直接釜底抽薪,把我整个卫家都葬送!”
“爹。”卫越之前一直沉默,现在却忍不住出声道:“元昭帝姬从未利用过我,甚至连话都没怎么与我说过,喜欢她是我一腔情愿,您骂我便是,何必把她想的那样坏。”
“你这逆子!现在还为她说话!我看是已经『迷』昏了心志!”宁国公气的不停大喘气,萧氏看着,也有些害怕,忙上前扶住他,不停为他顺气,卫越也慌了,直接跪下,膝行到他面前:“爹,你别气坏了身子,若还不痛快,就再打儿子,儿子绝无二话。”
宁国公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坐回太师椅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你既然坦白开口了,那咱们父子俩就好好说道说道。”宁国公拍了拍萧氏的手,萧氏看了看卫越,咬着唇退到一边,宁国公看着卫越道:“元昭帝姬与我宁国公服利益相左,却不是我最反对的,最让我忌惮的,却是元昭帝姬其人,她看似温和雍容,却极为心狠手辣、理智冷硬,其手腕之铁血、心『性』之坚韧,绝非寻常女子可比,甚至远胜过男儿……”
宁国公吐出一口浊气,才接着道:“若是寻常帝姬,我倒乐意你娶来,将她拉进我们的阵营里;可元昭帝姬,却绝不是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心慈手软的,你根本压不住她!妻强夫弱,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蒙蔽你,可以利用你,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毁了你,毁了卫家!”
卫越只觉得心头苦涩,他哑声道:“爹,元昭帝姬行事虽铁血冷酷,却极有原则,若她想利用我,早就有无数机会,可她却一直没有这样做,甚至有意与我拉开距离。”
若她真是如父亲虽说,心思狠毒、无所不用其极,那他也根本不会喜欢她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也不信比他更老辣的爹会看不清元昭帝姬的为人
宁国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沉默
他眼神有些复杂,『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元昭帝姬……只是可惜,展『露』头角的太晚了……”
那的确是一位冠压群芳的皇家后裔,若是在他宁国公府还没彻底与安王绑在一起之前,他说不得也会动摇
他摇了摇头,不愿再多想,只道:“人心易变,也许她现在无意,可你赌的起么?!你想用你的爹娘、用你的家族去赌么?!”
卫越面『色』惨白,恍若受了重创,身形一时摇摇欲坠
萧氏面『露』不忍:“老爷……”
宁国公只定定看着卫越
卫越垂着头,好半响,才听见他沙哑而隐带痛苦的声音:“儿子知道了,儿子会注意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