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猜到安王打算对她下手了,所以在朝会上当皇帝提起要春狩的之后,殷颂居然没一点奇怪。
皇帝高坐中堂,面色红润、气色饱满,不知情的人看了,得有多健康的模样,因此他提起春狩,即使比往年要早了些,朝臣也没什么异议。
春狩是祖宗传下来的旧例,皇帝携百官与后宫妃嫔前往后汤别苑打猎,以警示后辈要强身健体、不可奢靡享乐。
皇帝惫懒虚弱,早就不能上马弯弓了,但赏春踏青他还是喜欢的,所以年年春狩都不落,只是之前大梁国力日衰,春狩一次比一次规模小,但如今不同了,收复了漠北,大梁强盛指日可待,皇帝极为高兴,大手一挥,这次浩浩荡荡的春狩就开始了!
抵达后汤别苑的第一天,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安王冲着皇帝举起酒杯,恭敬而自信道:“父皇,儿臣此次定要打一只老虎献于父皇。”
皇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说的轻巧,老虎那等大兽,几年也见不到一次,你怎么知道这一次就能打到?”
“万物有灵,今年我大梁有大喜之事,便是老虎也知道是父皇英明治下的功劳,自会主动献身、以讨父皇一笑。”安王自信道:“儿臣定会剥下最漂亮的虎皮,为父皇做一副榻毯,方能彰显父皇龙威!”
皇帝被安王奉承的通体舒畅!
殷颂端起酒杯,遮掩住自己抽搐的唇角
就拍马屁这方面,或者说就睁眼说瞎话这方面,她真是输的心服口服!
她刚抿一口酒液,就有锅自天上扣来
“说到春狩,儿臣倒想起来,这一次,皇妹是不是也要参与一下啊。”安王端着酒杯,冲殷颂笑的友好:“皇妹此次西征漠北,是我大梁的大功臣,何不喜上加喜,参与狩猎,为父皇再添上些喜气。”
殷颂慢慢放下酒杯,抿唇一笑:“孤的确也想啊,只是孤身体孱弱,连马都骑不好,在春狩中惹了笑话也就罢了,但若是伤到哪里,这大好的日子里,孤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坏了父皇的心情可就不好了。”
“皇妹这就是说笑了!”安王笑容很好的隐藏着恶意:“皇妹连战场都上过了,带着征西军东征北伐、战无不胜,这不过是没有危险性的春狩,又哪里比得上战场?皇妹若不想,就直说不想,何必找这种借口呢。”
真是不择手段给她泼脏水
殷颂牵起唇角,突然扬眉一笑:“既然安王都这么说了,那孤也无话可说,孤自然愿意为了父皇献喜,只是孤体虚力乏也是天生的,成绩自然不会如安王好,若是哪里有所不及,安王可要多担待啊!”
就差指着他鼻子说强逼自己妹妹打猎了!
若是她出了任何事儿,那都是安王的锅!
安王被这滑不溜手的女人气的要死,他只能想想等大事成后这女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状,才觉得解气!
就任她再嚣张一会儿吧……等明日……
他冷笑一声!
……
第二日大清早,殷颂换上轻便的劲装,跨马上鞍
马场上有很多人,大多是武将和年轻的各府公子哥们,少有几个武将世家的女儿们
殷颂贵为镇国帝姬,很多人除了几年来的几次大宴,平日很少见到她真容,对这位传奇般的帝姬极为好奇,见她一身戎装、给那张美丽的芙蓉面凭添上英气,比这昭昭烈日更灼眼,几乎目眩神晕。
有几个红了脸的年轻人按捺不住,夹着马肚凑过来,想来套一套近乎
春狩允许组队,元昭帝姬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十指纤纤如何弯的了弓杀的了生?!他们自觉能如守护骑士一样护着她,不让她经受一点危险。
当然,如果能得到美人青眼,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但当他们刚走到半路上,已经有一道身影纵马而来:“殿下!”
殷颂转头,看见卫越
一身英姿飒爽的少年郎,笑容灿烂,眼底却有担忧之色:“别苑虽然被清理过,也有野兽出没,请让微臣护卫在殿下身边。”
殷颂笑了一下:“不用了,孤只是在外围逛一逛,凑个热闹,你却正是该大显身手的时候,跟着孤平白耽误你,你自己去吧。”
卫越抿抿唇,颇为倔强,眼中担忧之色愈浓
他不信她不知道,安王蓄谋让她春狩,就是为了算计她!
别苑中野兽虽少,也不是没有,人荒马乱,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殷颂轻轻冲他摇头,笑意笃定而冷静
“别担心。”她道:“做好你该做的。”
卫越深深看着她,慢慢抱拳,勒马转身离开。
其他人看连卫越都没成功留下,顿时偃旗息鼓,也不敢再上前了。
殷颂带着队伍,慢慢踱进森林里,在林子边缘,正碰上安王的队伍
安王身边簇拥着很多人,隔着他们,他冲她露出一个无比嚣张而恶毒的笑容
贱人!今日就要你死无全尸!
殷颂对此只一挑眉,夹一下马肚,施施然进了林子
两个时辰之后
空地上铺开的宴席上,皇帝正与大臣们宴饮作乐,一个个队伍带着丰盛的猎物回来,当场就有手法娴熟的御厨将猎物开膛破肚,刷上油架在果木上烤,滴下来的油脂吱吱作响,肉香四溢!
安王早买通别苑的侍卫,将一只弄的半死的老虎放在某个陷阱里,等他途径的时候再杀掉,顺理成章的取下一张漂亮的虎皮献上,哄的皇帝龙心大悦!
他笑着坐回座位上,不着痕迹看一眼上首空着的某个位置,笑意更浓
酒酣正热,忽然有人纵马自林子里冲出来,一身泥泞混着血迹,他自马上跌落,连滚带爬闯入歌舞升平的宴席
“陛下!陛下!”他连头盔跑掉了都顾不得,滑跪在皇帝面前,神色惊恐:“陛下!元昭帝姬被野兽袭击,迷失在森林里了。”
“啪!”
皇帝手中的酒杯跌落,歌舞喧嚣的宴席霎那间寂静无声!
元昭帝姬,失踪了?!
……
殷颂倚在一处山涧中,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看着被茂密枝叶分割的一块一块的阳光,慵懒的眯了眯眼
藏锋单手按剑柄,警惕的站在一边,玲欢捧着糕点递过来:“殿下,吃点东西吧。”
殷颂摆摆手,托腮看着小径的尽头,手一下一下敲着膝盖。
突然,那边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
殷颂眼前一亮
一匹漂亮的小白马,踢踢踏踏踱步过来,后面紧跟着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期期艾艾凑在它身边蹭,被小白马一下一下拱开。
殷颂看见这一幕,饶有兴致挑起眉
小白马看见殷颂,兴奋的律了一声,小跑到她面前,亲昵的蹭着她。
殷颂摸着小白马,似笑非笑看着绝影。
绝影在那里甩了半天蹄子,最后终于是舍不得未来媳妇,不情不愿走过来
殷颂毫不客气撸了一把它的毛
“让你老瞧不起孤,嗯?!”殷颂笑嘻嘻:“想娶媳妇,得好好讨好孤,知道么!”
绝影为了媳妇,忍了!
殷颂撸着两匹马,情不自禁又往小径尽头看
“在找我么?”低沉含笑的声音响起,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来,他冷峻的容颜在看向她时,化为温柔的笑意
殷颂咬着唇,斜晲着他,姿态骄矜而妩媚
霍劭看的眸色微黯,冲她伸出手,殷颂却直接扑进他怀里
他怀中,是悠远厚重的龙涎香,和着几不可闻的血腥气与热气,男人身上独有的说不出的沉稳气息,她深深吸了一口,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怎么来的这么慢。”
“处理一些杂事。”霍劭轻描淡写道,仿佛不是他刚带着人,把安王重重埋伏的人手杀的几进几出!
他收紧手臂,拥着自己的小姑娘,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觉得心都平静了
“走吧。”他叫来绝影,绝影咬着小白马的缰绳把媳妇也带过来,霍劭抱着殷颂上马,自己也跨上绝影,握住小白马的缰绳。
霍劭带殷颂走到山脚旁偏远隐蔽的一座院子里,院子外面跟农家院落一样、看着很简陋,但里面却别有洞天,不说多精致,但一应器物都用着舒心
院子外三里之内,都是密密麻麻藏着的眼线,就算是一只鸟都别想飞过来……